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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成梧
--  发布时间:2002-12-18 12:53:00

--  花期不常在

  我常常感触于我的迟钝,颓废了曾经年少的花期。 
                  
  宝追秀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秀答应得不明不白,我和阿珍就分别成了他俩的润滑剂。 
                  
  也难怪,宝爱好足球,是学生会委员,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老爱拉我出主意。我们就读的那所地处偏远城郊的技能学校是不许学生谈恋爱的,乖巧的秀也自然需要阿珍打气。宝和秀就是在老校长大小会议的呼吁声中,勉强维持个跌跌撞撞。 
                  
  地下活动是需要勇气和承担风险的。依宝在师生中顶呱呱的模样,他不想破坏形象,又确因相思之苦,情书纸条什么的自然委托于我。 
                  
  “快去!谨慎点儿,晚餐小炒我请了,” 
  “别小炒了。我要吃卤排骨。” 
  “嗐,简直是敲诈!” 
  “哈,别忘了,你还欠我五张球票——” 
  “还有两顿夜宵。铁杆哥们儿了嘛,还说那些,快去!别忘了在秀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这样的差事,做久了也苦啊。倒不是为了那点小贿赂,光一口气爬六层楼寻找秀的教室,就已争分夺秒了;还得作贼似的巧妙把秀招出来完成任务,实属不易。有时秀的胆子小,还得费一番周折。直到秀找了死党阿珍当助手,仿佛才轻松几许。 
                  
  阿珍是个难缠的丫头,满脑子坏水。每次接头先是一阵热忱,寒暄几句,她眼珠儿一转,鬼点子就脱口而出。什么秀最近心情差啦,上课走神成绩受影响啦,想吃高山石榴啦,一句话,专为秀找理由。慌得宝阵阵不安,又写诗,又送巧克力,还捎带参考书,忙得我不亦乐乎。每次,阿珍一接过贡品,先一阵窃笑,继而哈哈大笑,末了BYE BYE,还加一句:请再接再厉!望着那短发齐肩的连衣裙得意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心里愤愤不平:这才是敲诈! 
                  
  “喂,我说哥们儿,你这样马拉松式的爱情,未免消耗太大了吧?” 
  “少啰嗦,你小子不懂!” 
  “我不懂?我是怕你会越追越远哦!那小姐真难伺候,也太折腾人了吧?” 
  “秀么?我了解她,她是在考验我呢!” 
                  
  每次与宝的争辩中,他显得神采奕奕,直说操场边遇见秀笑得好开心,午餐时秀悄悄递给他一个甜饼,云云。我看到了宝的痴呆,和足球场上叱咤敏捷的形象判若两人。 
                  
  一天晚自习停电,宝说绝好的机会来了。我受命于凌乱之中前去联络。走廊拐角处,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正是阿珍。 
  “跑这么快干嘛?象出轨的火车,没头没尾。”该我教训她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找你们啊!快,秀在宣传栏等呢。”阿珍气喘吁吁,显得有些激动。 
  呵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短发小丫头这回倒是积极。宝得知阿珍已安排妥当,感激不迭。 
                  
  我们溜出校门,来到长江边上。这里软软的沙滩,正是夏夜的好去处。 
                  
  阿珍从一大堆零食中挑出两大颗酒心巧克力,剥开纸,分别递到宝和秀的手里。 
  “今夜明镜高悬,酒心巧克力,又醉又甜。来,吃了它,但愿人长久! 
  “你们也吃啊!”秀扶扶眼镜,也抓起糖给我和阿珍。 
  “哇塞,好酸啦!”阿珍刚剥了糖放到嘴里,又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呀?酸酸糖,谁买的?” 
  “我!”我一举手,“这可以消瞌睡的。” 
  “哈,阿珍,你这就不懂了,吃这糖要先用舌尖尝,最后再放进嘴里,先酸后甜。叫梧哥教你!” 
  嗨,瞎说!我又能教什么呢?这些零食小卖店里比比皆是。阿珍说已经够发福了,再吃甜会更胖,平时就不敢问津,自然不知道这品牌了。 
                  
  高雅的秀摆谈着诗词风韵,宝附和着半罐水的打油诗。谈笑风声中,当宝念道:“打杀长鸣鸡,弹去乌桕鸟,好好学习莫贪玩。有所思,乃在大江西——”我终于“扑哧”笑出声来。秀也捂住了嘴。 
  “笑什么?”宝诧异地问。 
  “没,没什么。”我努力镇静着,“大江西,好诗。继续!” 
  “我们是在长江西岸嘛,江水在这里拐了道弯。我观察过的,太阳是从江的对岸升起……” 
                  
  我们在沙滩上燃起一堆篝火。阿珍自告奋勇,喝口汽水润润嗓子,为我们唱起了《明月千里寄相思》。这小丫头的歌声到是嘹亮动人。在我们的叫好声中,阿珍又领我们唱起了许多校园流行歌曲。夏夜就在这欢歌笑语中愉快地消耗着。 
                  
  后来,阿珍叫我到了水边。她拉着裙角在水里走,直嚷着有鱼。我不信她的把戏。 
  “干嘛到这里来啊?还玩水!” 
  “你白痴啊?不留点时间给他俩单独在一起?” 
  “没这么严重吧?大家一起话题也多。” 
  “我发觉就数你这灯泡的瓦数最大,脸皮也最厚!” 
                  
  我坐在一块礁石上,也试着把脚浸在水里。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鱼儿在咬你呢。”阿珍坐得很近,歪着头问我。 
  我仿佛真的感觉到脚丫痒痒的。这季节确有一种小黄蜡丁鱼泛滥。 
                  
  阿珍讲起童年的故事,说有一个哥哥从小疼爱她,一起采桑,一起掏鸟窝,现在参军走了,好想念他的关爱哦。我说你哥把你惯坏了,怪不得现在如此精明淘气,鬼点子又多,尽帮秀出馊主意,害大宝不浅。阿珍说哪里哪里。我说旁观者清,你太厉害了。 
  “是么?”阿珍抱着双臂直视着我,一仰头,“怕我了?” 
  我挺直了胸板:“怕你?我——”一下接触到阿珍灼亮看我的目光,月光下似若逼人之利箭。我的豪言壮语顿时窒息在了胸腔。慌忙一跃身,逃离了那礁石。耳后传来阿珍快言快语的哈哈大笑声。 
                  
  我决定不当信差了。 
                  
  周五下午没课,宝酝酿了电影行动。好说歹说,陪宝一起去联络秀。 
                  
  女生楼戒备森严,门卫不给通融,就站在楼下唤秀的名字。上面窗户啪啪逐个打开,女人头就一一探了出来,朝我俩指指点点。有的还哎地答应一声,应和一句:你找秀做什么?宝很是慌神,叫我改唤阿珍,免得暴露太多。反正我不是主角,就扯开嗓门喊。阿珍在三楼的窗口出现,指指自己:“是叫我么?”会意,就下来。 
                  
  急急地逃离这动物场所,看到宝惊魂未定,笑说宝你何苦如此招罪? 
                  
  要看的是港片<<情义我心知>>.宝和秀坐在了一块儿,把我和阿珍也凑在了一堆。阿珍是只谗猫,嘴里嚼着零食,还叽叽喳喳直给秀讲起宝和我在女生楼下的窘态模样,笑得前仰后翻。吵死了。直到电影开演,一面是听着电影里的对白,一边还得忍受耳畔阿珍啪啪嗑瓜子的声音,遭罪不浅。 
                  
  终于,当剧情上演到小个子被彪形大汉们群击倒下时,耳畔那啪啪声才嘎然而止。镜头中瞎子周海媚送给小个子的音乐盒叮咚地响起,我听到耳畔传来啜泣声,转头见正是阿珍。我一摇头:这小丫头! 
                  
  小个子听那乐声后,振作而起,铁拳枪弹并发,冲开血路,以排山倒海之势,力扫千均,展现出英雄本色。 
  “好啊,英雄!你是我的英雄!”阿珍随着剧情喃喃地念道,“打啊!杀!” 
                  
  我感到手臂一阵疼痛,阿珍已扭住了我的胳膊。 
  “喂,我说哥们儿,轻点儿行不?你拧痛了我。” 
  “啊!”阿珍才发觉自己失态,慌忙松开了手。 
                  
  故事的结尾高潮到来,囚车载着小个子呼啸开动,治好了眼睛的周海媚跌跌撞撞追着囚车喊:“我等你回来!”散场开灯起来,阿珍终于放过了我,用透湿的手绢抹去脸上最后的泪痕,怔怔对我说谢谢你借我了你的胳膊。 
                  
  “嘿嘿,你们俩个!”宝诡秘地朝我挤挤眼。 
  “啥呀?阿珍太投入角色了!”我感悟了这小丫头的痛快淋漓。 
                  
  往后的日子,交往一多,难免风言风语。说实话,阿珍一点也不温文尔雅。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阿珍几次过来联络,往窗口一凑头就喊我的名字,一点不避闲。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我冲出教室就给她下马威:“你这样影响不好!” 
  “是啦,我注意点,不影响你当三好生!” 
                  
                  
  秀问:“你觉得阿珍怎么样?” 
  我说:“太冒失,安静点就好了!” 
                  
                  
  我们就要毕业各奔东西了,相约去爬山。松针密布的山坡上,喝着可乐吃着汉堡,同行十三人围着圈,游戏高歌。阿珍不走运,受罚最多,歌声最嘹亮。 
                  
  黑夜来临,秀对宝终于摊牌,已到了分手的时候。我说终会有这么一天的,早有预感。躺在山顶园子的吊床上,陪宝唱着低调的歌曲,我的情绪也随宝的失恋低落到极点。哦,离别!明天的重逢又在何方? 
                  
  清晨看日出,透过翻滚的云海,我仿佛看到了毕业后新生活的起点。 
  不声不响地,阿珍走过来:“早啊!怎么,昨晚没睡好么?这山顶园子里设施太简陋。” 
  “是了,宝可能一夜没合眼呢。他和秀难道就这样完啦?”我惋惜地感慨着。阿珍说正常!怕是缘分注定了聚散。 
                  
  突然,阿珍小心地问我,你找了吗?你家里人是不是帮你物色好了?我说什么呀?阿珍说女朋友。我说我不会象宝那么傻,过早玩火。我会到远方去闯荡的。 
  红太阳跃出来,阿珍的脸红起来。睡意朦胧的清晨,阿珍理理额前的发梢说,我会为你唱一首好男儿志在四方。 
                  
  其实那时,天上的红霞翻飞,脚下的云海浩瀚,我是第一次看到阿珍安静得象尾杉木。也是唯一一次。 
                  
  毕业后,奔波于大江南北,我的马不停蹄没有驻守住一片踏实的蓝天。 
                  
  五年后,回到那个城市。穿梭的人流中,一个秀发飘飘的别一枚枫叶发夹的姑娘迎面过来,欢快地向我打招呼:“嗨!” 
  看那风姿绰约,笑脸灿烂,百感交集中,怎不见往日的红霞飞? 
  哦,阿珍!是你么?别来无恙? 
                  
  阿珍说刚乔迁新居,改天给你介绍我的先生。 
  “哦?好运!” 
  “你也好运啊!” 
                  
  好运?恍惚中我的头脑里回荡着一个狗屁诗人的诗(1):“花期迟来/花期去远/没有人知道/小蜜蜂都冬眠了/还有谁知道?……” 
                  
  哦,花期不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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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源于作者诗《花期》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12-19 1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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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少年,曾有多少纯真故事藏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