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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梦蝶翩跹 -- 发布时间:2002-12-14 12:05:00 -- 命若烛弦-->夜雪焰转移 “轩的弟弟得了癌症,是肺癌,已扩散到了淋巴。医生说已经没有手术的价值了……”后面的话听不清了,只看见先生的眉头皱着,嘴唇在动。我的心忽地一落就找不着了,不知沉到了哪里。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反反复复的,就只会说这几个字了。 几天前,轩从我家抱了一大兜子影碟回去。对,47盘,先生一盘一盘查过的,还一再警告他必须如数归还,轩嬉皮笑脸地答应了。他弟弟?那个总是沉默的好像患了失语症的小斌?那个内向得近乎自闭的孱弱青年?那个下起棋来可以一天不动地儿的大男孩?那个曾经和谢军同时开始学习国际象棋,并得过全省国际象棋赛冠军的天才?他----要----死----了?! 接连的几天,心仿佛被塞了铅块似的沉重。那张脸总在我眼前晃动----苍白、消瘦的一张脸,很年轻、很忧郁、很清秀的一张脸,一个29岁的小伙子的脸。我只见过一次,也许就只能见一次了。 很早以前就知道轩,他是我初中时的好朋友雯的初恋男友。尽管那段感情最终如烟消散,但我至今仍能清晰的记得的,一是当年雯和我说到他时,眼眸里那闪动的晶亮和唇角洋溢的喜悦,二是雯说他弹得一手好吉它。那时懵懂的我实在不明白,那个人何以让伶牙俐齿的雯如此意乱神迷、痴情醉心。 与轩相识是通过我的先生,他是我先生的朋友。先生是个交友挑剔的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交,都有着近二十年的交情,那是一种即便多年不见,再见仍然心无芥蒂的友谊,轩就是这样的一个朋友。 轩其实并不是个很出众的人,没有高大英俊的外表,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也无高深的学历文凭。但他的确与众不同,是什么呢?是眉宇间淡淡的忧郁?是言谈里不俗的幽默风趣?是涉猎广泛的博识见地?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超然气质?是外表散漫、内在刚毅的个性?……不一而足又似是而非。可以肯定的一点,他是个仅一面之缘也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一个不会让你常常想起,却也决不容易遗忘的人。 从先生那里,我更多地了解了轩。我知道了轩的父亲是个在音乐上很有造诣的才子,轩的母亲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知道了一对优秀的男女却不是一对和谐的佳侣;知道了轩的家徒四壁和小小年纪就会烧煤、劈木柴、做饭、洗衣服的童年;知道了年仅四岁的小斌居然会得胃病,后来手术后,他的胃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知道了为什么这哥俩会有着同龄的孩子所没有的忧郁的眼睛。知道了轩为何不再选择婚姻和家庭……许是因为这些了解,心里对轩总是不同于对先生的其他朋友。 生意上的忙碌使我们和轩很少有时间碰面。去年的一天,忽然从朋友那里听说了轩去九华山出家的消息。尽管在这之前就知道轩对佛学和佛教有很深的兴趣,也猜到他最终可能会有晨钟暮鼓、遁世绝俗的那一天,可乍一听说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悲伤和难过,心里象被抽掉了什么,空落落的。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轩却回来了。请他吃饭的时候,我笑着对他说:“你知道你走后,我最后悔啥?就是你在的时候,没对你再好点儿。早知你又跑回来,我才不伤心呢!你整个就一感情骗子!”先生也在一旁说:“你这一走,我可惨了,她啥事儿都想起来了。就为了那次你出门旅游的时候,我忘了借给你数码相机,我都快被她给骂死了,逼得我都想立马把相机给你送到九华山去了!”轩嘻嘻哈哈的笑着,至于他回来的原因却只字不提。 回来后的轩在朋友的帮助下开了个网吧。那是个熬人的事业,昼夜都得盯在那。轩疯了一样地透支着自己的精力和身体,严重的睡眠不足的他,眼圈乌黑,面色青灰,象个幽灵。我不禁纳闷:这个对物欲和名利看得很淡的轩怎么忽然变了呢? 网吧的生意不错,管理也渐入正轨,轩可以有时间休息了,人也胖了些,感觉得到他放松了的心情。怎么就在这时候,小斌得了这种病? 坐在沙发里的轩好像突然小了一号,在弟弟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他,面对朋友却脆弱得像个孩子。看着他红肿的双眼,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伸手轻轻的按抚了一下他的膝盖:“轩,坚强点吧!”轩的眼睛看着窗外,慢慢地说:“小斌太苦了,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磕磕绊绊地成人了,好不容易在网络上认识了个女孩子,人挺好,千里迢迢的来了。两人感情很好,我真高兴。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挣些钱让他俩年底结婚,再给父母留些钱,我也就可以了无牵挂了,心也就净了……”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只觉得心一阵阵地抽缩着。 两个大男人,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谁也不说话。我的脑袋空白了似的,不听使唤。 “小斌知道么?爸妈知道么?”先生开了口。 “不知道。”轩垂着头,声音低低的。 “你打算怎么办?” “瞒!” “怎么瞒?” “小斌的身体已经很糟了,这时候只要一住院放化疗,傻子也知道是得了什么病,他一下就得跨掉。我爸妈身体一直就不好,虽说分开多年,可都还是一个人过,没谁可以照顾。告诉他们,还怎么活?”轩狠狠地吸着烟。 “可……如果不告诉,万一……你父母会怪你的,你担得起么?”我忍不住了。 “担不起也得担,怎么做都是错,就我扛着吧。”轩的脸在烟雾中有些朦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带他出去玩玩,小斌长这么大还没出去玩过呢,他现在还走得动,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等死。” “你决定了么?”先生问。 “嗯。” “好吧,你们去大连吧,我给你们安排。把药带好,尽快动身。找个合理的借口走,别让他们起疑。其他的,你什么都别管。”先生从来都是这么冷静。 “我……我还有钱……”轩嗫嚅着,他一直是个要强的人。 “轩,你记着,你可以欠我们的债,因为你还有机会还,但你不能欠小斌的!”先生的声音不大,但不容拒绝的有力。“我知道你的心里最苦,没办法,挺吧!” 轩走的时候,我没敢看他的眼睛。 那天早上接到轩从大连打来的电话,说那儿真美,小斌和女友成天就坐在宾馆的阳台上看大海,他还从没来过海边。小斌话比以前多了,还爱笑了,就是总嫌住宿费太贵,老说住着不踏实。小斌还说等明年,想让老爸老妈也来看看大海…… 轩的声音挺平静。 生命有时候真的好脆弱,如烛花,似琴弦,倏忽的一阵风就可能熄灭,柔指轻弹就可能崩断。 和活着比较起来,死亡并不是最可怕和最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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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梦蝶翩跹 -- 发布时间:2002-12-14 12:10:00 -- 不尽之言 曾在好友的推荐下一口气读完史铁生的《命若琴弦》,读罢初始有些迷惑,直至现在我也不敢说参透了那全部蕴意,因为一个健全的人是无法真正感知和理解残缺肌体下的那个灵魂的。 在他的《病隙碎笔》一书的封底,有这样一段话:“生病也是生活体验的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而真正做到知足,惜福,其实并不容易。 正所谓少所见,多所怪吧。许是生命中经历的适意顺遂太多,对于那负面的感触则反而会显得过于敏感和注重了。总是轻易地就将自己送上门去,任郁闷、空虚、愁烦的猛兽随意地撕扯和吞噬,似乎那无病之呻吟,自怜之喟叹也成了一种自虐的快感。 记忆里这好像是第一次对近旁的一个正在凋落的生命感到如此哀憾,我知道这当然不会是最后一次,没人逃得过去。当它来临,顿足号哭也罢,默然隐忍也罢,那都是一时的。而什么是一世的呢?我想应该是对生命的体验、领悟和对人生的思索、省察吧。它初时可能并不博大,甚至微如滴水细沙,但却不会淡褪无痕,都在我们的心上,点点滴滴汇聚着,实实在在累积着......它亦能无比浩瀚。心海无涯,心域无疆。 人生苦旅,且歌且行,有句话: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我看应该改过来----敢活,死怕啥?! |
-- 作者:布衣 -- 发布时间:2002-12-14 13:57:00 -- 看了,却不知回什么。 还是把一篇旧文章帖过来吧 命若琴弦 琴曲之道,在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人之善琴者,有悲声,则凄凄然;有思声,则迟迟然;有慕心,则裴裴然。所谓喜怒哀乐,非丝非竹,在于心也。以心为弦,琴声方能流淌出如倾如诉的清音来,缓缓扣击着人的灵魂。这是艺术,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去探求脱离于生存本质的事物有时是缘木求鱼---或者是扯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