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把月亮藏在我的身体里了
今夜我用我身体里云一样干净的丝绸
把月的冷
和月的锋利
一层一层紧紧包裹着
藏在了我的心里

我知道
今夜，我把月亮包裹得有多紧
我的心
就会被它坚硬的棱角
扎得有多痛

但我不能轻易地解开我的胸襟
我不能轻易地把它从心里它取出来
归还给看上去比我的身体
更辽阔的天空

我不是一个因为爱情而自私的男人
我不愿意傻呆在一个小小的窗口
肘着窗户的木框，用手
轻轻抚摸它细腻而柔滑的光芒
虽然那样
我更容易想起我爱的人
想起我把手指
插在她细腻而柔滑的手指中间……

今夜，我把月亮藏在我的身体里了
今夜我不能轻易解开我的胸襟
因为这一阵阵心的疼痛
我才知道我身体
其实比今夜盲目也麻木地辽阔着的天空
还要辽阔得多

    呆在窗口看一场雪……

我爱的人应该就像这样捧出
她身体里的雪

就像这样
在阳光下洁白而轻盈
红梅的嘴唇
也暗香浮动

我爱的人应该就像这样捧出她身体里的
白色的鸟群
让她的美丽与忧伤
在城市的上空
薄薄地飞翔

就像这样
让我看出幸福离我还有多远
微微颤抖的春天
离我还有多远，现在

我把手心紧紧贴在窗口的玻璃上
--冷冰冰的
我爱的人应该就像这样
不然，我怎么才能用自己的体温
去熔化她身体里白色的
爱情的碎片？

　　 如果…… 

如果你把双手贴在干净的窗玻璃上
并且十指分开
月光肯定会像另一个人的手指
从你的指缝中穿过来 

那么
敞开你的心胸呢？ 

月光会不会像另一个人的身体
穿过你的身体
并且把你锈迹斑斑的骨头
一一照亮？

 失眠的竹笛 

今夜月黑风高
今夜你还在吹奏什么呢？ 

今夜你也状如你手中那只失眠的竹笛
孤独
饥饿
空空洞洞
如水的笛声中漂浮着的
已不是一片柔和的月色
而是一把如月的尖刀在你身体上凿孔时
凿出的那些木屑 

（瞧它们多么缺乏诗意
并且一钱不值） 

你还在吹奏什么呢？
今夜月黑风高 

但今夜我得承认你的笛声依然盲目地晶莹着
清澈着
并且散发着一种残酷的香味
知道吗 

当月光从你吹笛的嘴唇上消失的那一刹那
其实
你就已经变成了被这个比生活还黑的夜晚
紧紧捏在手中的
那一小截
七窍流血的竹子

    想起她

想起她
就想起那个夏天的粗野
想起她那件米黄色的露脐背心
和可能是白色的胸罩：

我看见她在工地上干活
我看见她时不时停下来
提一提从肩膀上滑下去的一根
胸罩的白色肩带

现在工地上只剩下我
和几把铁铲了
还有煤淡淡的香味

现在我想起她
想起她在生活面前
那副满不在乎的
快快乐乐的样子

现在工地上只剩下我了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肩上滑了下来
我很努力
但我却再也把它提不上去

想给你打个电话

想给你打个电话 
告诉你这几天我病了 
头痛得厉害 
告诉你我不能上网 

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还有你身边的云的声音 
水的声音 
这个季节的斜坡上的草 
和花朵的声音 

想给你打个电话 
告诉你你寄来的书收到了 
还有书页里溢出的那种淡淡的香味 

想给你打个电话 
但我一直没有打 
我不是怕电话费太贵 
我的长话卡上还有16.8元 

是我刚打过针 
又吃过药 
我怕在电话的那边 
你也能闻出我血液里的那一管药味 
和嘴里的那一口苦味 

磨刀石

如果能舔净你内心的锈迹 
如果能让它重新变亮 
我甘愿被你言辞的刀锋 
一次次划伤  
 
干净的玻璃杯

一只干净的玻璃杯

阳光穿过杯子的过程自然得让你难以察觉
自然得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有当你不小心
一失手把它摔碎时
你才能从它锋利的裂口上
看到阳光在它的身体里留下的
七彩的梦幻

瞧那些靴子

你瞧那些细细的高跟的长筒的靴子
那些紧身开叉裙
短长裤
还有靴子与裙裾之间刻意留出的
那一段段白色的肌肤：

瞧我们这个时代把靴子上的牛皮擦得多么明亮

你瞧那些出门在外的靴子
呆在家里的靴子
你瞧那双紧身平纹的弹力靴上
那个盛开的女性：
她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简约地坐着

你瞧她两条腿流畅地交换一下位置时
有意无意外泄的一抹春光
和对面吧台上一群冒着烟的男人
手里晃动的酒杯

瞧那些毛毡子靴粗呢子靴
清漆皮靴斑马靴
瞧那些黑色的褐色的
灰色绿色绛红色的
那些粗犷的敦实的
古典的浪漫的
看上去愈来愈重的

靴子

和与之搭配着
而看上去却愈来愈轻的裙裾
你说

那些系带的拉链的长筒的靴子里
我们这个时代的腿肚子到底有多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