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3-5-1 18:38:00
-- 五月孟良崮
五月孟良崮
张福龙
五月的一个清晨，我们去孟良崮。初夏的山风，带着沁人肺腑的清凉，直往为躲避炎热的薄衣的缝隙里钻。遍地野花伸展着腰肢，欢迎我们。有雾，草叶上挂着几滴水珠。从车不能再走的地方，我想搀扶父亲，父亲倔强的说：不用。
站在崮顶，东方已是一片朝霞。远远的一个金盘子，象是被谁不经意间扔上天，就那么的一窜，跳出了薄雾，金灿灿的光线，“哗”就洒下来了，整个山崮罩在金光里。父亲的手从冰凉花岗岩质地的纪念碑上，缓缓挪开时，眼中已是泪水横流，父亲抹一把泪转过身背对纪念碑，扔掉另一只手里的拐杖，舒展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花粉香味浓重的湿润的空气。“班长，我来看你了”。嗓门粗旷雄放，回音厚重遥远。我们几个都措不及防。
也是一个这样的清晨。班长站在父亲站立的地方，春风温柔的爱抚他的头发，轻吻他那被战火撕得褴褛的衣裳。班长的络腮掩饰住了饱经风霜的脸。“你走，家里人还等你回去呐。”班长要他走的这个人是个半大孩子。那些日，能推能扛的壮汉都支前了，村里让这孩子完成送这个伤兵归队的任务。他们一路寻了枪声找部队，他们坚信，有枪响的地方，肯定会有我们的队伍。他们爬上了这个山崮时，枪炮声已经停了。班长嗅着着弥漫在山谷里的硝烟的味道突然的就兴奋起来。“我们胜利了！”他狂喊。他的身体与树叶一样在风中抖动。接着鲜血从他的额头涌出。他嘴巴愤怒的张着，孩子却听不见一丝的声音，只看了他的手朝前伸着，伸着。孩子望过去，一个穿老百姓装束的人，手里拿着枪，在油菜花丛中跳跃着，想奔向一簇荆剌林。半大孩子托起了长枪，一阵蓝烟过后，那人消失在地平线上。那是躲藏在此处很久的一个国民党的将军，他已成了惊弓之鸟。班长的喊声让他以为追迁他的人已到，仓皇遁出。班长躺下的地方是一片油菜花。
我挖开浮土，撒下带来的种子，浇上带来的水。油菜花，父亲一直固执地叫它英雄花。每年我都陪父亲来栽种些。雾散尽，入眼的是一片翠绿，间或点缀些小花，一位女教师领了一群孩子在我们下山的时候，走来了。已近车前，回首展望，孩子们围在纪念碑前，昂首凝视。教师指点着，我猜她是在讲当年发生在孟良崮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我知道她不会讲到他的名字，但她会提到长眠于此的所有的英雄。可能已经没人再记起他的名字了，父亲也只是知道这个在他家里养了三天伤，就因听不见枪声吵着要回部队人，大家都叫他李班长。父亲记得他常说的一句话：活着，就扛枪，倒下，化作青松绿山岗。
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92724部队9队张福龙 邮编：2661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