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2-12-9 2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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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随笔] 被泛化的湖湘文化，我们要反对和倡导什么？
陈南石
[导读] 在漫长的非市场经济时代，湖湘文化一直是湖南人的值得荣耀的资本.这篇文章所谈的，既阐明了湖湘文化的现实启蒙原因和意义，同时，又明确了湖湘文化在时代界限内的历史终结，即以湖南共运史为文化史分界线，之前是湖湘文化，之后现实中地方人文观不能再叫湖湘文化，因为文化的主流不应当是湖湘式的，以免混淆是非；既界定了湖湘文化的定义，即湖湘文化的四个内容，又明确地阐明了本人的态度，即八条反对和五项倡导.个人观点，欢迎砸砖.
一、反对湖湘文化为什么说是文化启蒙？
有人说，湖湘文化需要正本清源.但是，有起始无终止的正本清源工作是不会有明朗结果的.所以，考虑到历史文化的现实影响（即后文中所指的湖湘文化被泛化问题），我一直说，湖南需要的是文化启蒙.
文化启蒙是一个当文化问题遇到迷茫时，必须要澄清最基本概念时，要让人们文化观念更新的问题.文化启蒙不是正本清源，而是对于文化的基本命题的性质加以澄清.举二个大的例子，一是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前的文化启蒙运动，思想家们谈的问题都是基本问题，如民主、自由、博爱等，一是中国结束文化大革命之后，以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为标志的思想解放运动，事实上也是一个伟大的文化启蒙运动，在指导思想和基本政策上实行拨乱反正.当然我所说的湖湘文化需要启蒙不能与这两者相提并论.我所指的湖湘文化启蒙是别开湖湘文化之本与源问题之外，现实存在的历史的湖湘文化或曰历史的湖湘文化对于湖南现实的深刻的负面的影响而言.湖湘文化现在需要启蒙，是因为历史的湖湘文化于现实陷入了混沌，湖南人对这一概念患有普遍的文化情结，然而它的不足或缺陷变得落后陈旧，说得不客气点，它是在扰乱现实的湖南建设，特别是经济建设.这才是湖湘文化的启蒙.
诗人是疯子的，文化也会患病.湖湘文化患的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开始表现的是感冒发烧，潜伏期过后，综合病症露了出来.我估计，有相当部分的湖南人深受湖湘文化之狭隘观的影响，依然糊里糊涂地盲目地躺在这古老的地域文化的荣光中.不管是从传统的纸媒体里，主要是本地报纸，还是从新媒体红网论坛中对于湖湘文化的大讨论中，都可以看出来.其中，有人说我的文化批评是非理性的，有的说我幼稚可笑，说我的观点肤浅，说我目无对象地不知批判什么，甚至说别有用心，等等.我不生气，除了极个别粗言粗语或有辱人格的言论.这些人并不说理，而是总觉得自己做一个湖南人很骄傲.谁骄傲，谁可笑.辩论在于说理.不讲道理者则无知，无知者更需要教化和启蒙.鲁迅先生批判封建的礼教文化是沾着人血的馒头，如今，批鲁的卫道士们的后辈们对于他们祖宗当年是怎么样讥笑鲁先生的话语可能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我们都不要忘记，鲁迅还说过，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
但是，这里，我不得不说，他们，——那些少数的湖湘文化拥护者们，心怀的是一种极端右翼的文化观，保守得不思进步，怕人揭露自家文化之短，怕文化的家丑外扬，自恃强悍，野性十足，文化阿Q，精神自慰，喜欢恭维，忌妒批评.此种湖南人正在远离品格谦逊和文化进步，如果大部分湖南人象他们一样，那么大家的湖南真的没救.从这点说来，启蒙不启蒙，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而是有红网论坛“红辣椒”里对于湖湘文化的大讨论这一实际事实为证明：湖南还真的需要文化思想的启蒙.说句实在话，对于湖湘文化，除了历史典故，除了言必伟人，除了中性的带有实用主义哲学观味道的“经世致用”，湖湘文化的的确确没什么内容，所谓的拥护者们对于湖湘文化的现实影响或现实的湖湘文化，说不出一二三四来.一是因为，他们的湖湘文化情结太强，中毒太深，病入膏肓；二是特别地因为，那些充满诗意的官宦和幻想的人文主义者，缺乏理性，又从不接触过市场，唯人文的湖湘文化而文化，眼光狭窄，头脑花岗岩；三是因为他们从湖湘文化中得到过好处，不会轻易舍弃现有的文化利益，在体制之内过着小康的或者富足的生活.他们哪知道老百姓要求的是最基本的温饱问题，管它什么湖湘不湖湘，文化不文化，启蒙不启蒙.
就是这种人在极力维护和狡辩，用湖湘大地上美好的过去，用光宗耀祖的人物，蛊惑人心.也就是他们，占有无形文化的有形或无形霸权地位.他们是湖湘文化的利益既得者，是没有了地主阶级存在却仍然在延伸意义上拥有强烈的地主精英意识的文化主儿，也是人类文化之外有湖南传统特色的文化体制和体制文化之内的世外桃源的居民，更是文化理解和主张上的目光短浅者.具体说来，这些人有几种，一是自以为是的末流学者、旧式知识分子，二是某些不配作为共产党人的现成利益既得者或曰官棍，三是部分无知的以媒体为职业的报人.再有，是大多数的无文化利益的文化盲从者.
二、湖湘文化的四个内容
关于文化的定义，众说纷纭，我在《壹个唯物论者的文化观宣言》一文中表述过.现在看来，要补充一种文化，即与人没有关系或未曾被人干扰过的自然环境叫自然文化，譬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的人类自然文化遗产如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文化，更多的，是与人有密切关系的或因为人类活动而发生的结果叫人类文化，譬如语言文字，书本，互联网，科学，技术，思想史，里耶遗址里的缸、罐、茅厕，卫生纸，等等，都是我们所说的普遍意义上的文化.本质上说，人类文化是人类自身进化的结果，文化中的大部分是过去时态的.但是，文化也正在进行，只要人类存在，只要时间在推移，文化就会发生.
但是，湖南过去的文化叫湖湘文化，现在与以后就未必一定要叫湖湘文化.湖湘文化是一种地域文化，其主阵地是岳麓山，更宽广点说是省会长沙，由此然后，文化之网被撒向三湘四水，象约定俗成.概括地说，现实的已被泛化的湖湘文化仍是以岳麓山为理论大本营，以绝大部分的本地媒体为介质，并贯穿在官场之中，贯穿在无文化利益的文化盲从者头脑中.
有一种可能带普遍性的专家观点，以为要研究湖湘文化，就必须研究湖湘的历史.这是一种为了规范湖湘文化的历史概念的观点，本是正确的，好意的.然而，更多的情况是，许多人对湖湘文化一知半解地自觉或不自觉地把湖湘文化现实化，泛意识化，把它抬高为湖南本地的上层建筑.但是，历史好象对于现实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实中的文化应该如何使人民更富裕，民心更端正，生产更发展，商业更繁荣，否则，让湖南人民全面奔向小康社会只是一句空洞的政治口号.那才是一场玩弄文化的文化悲剧.
从堆栈的文化资料里，我们可以发现，所谓湖湘文化，本应就是历史文化及地方人文观.根据湖湘文史学家们和我见到过的部分资料，以我浅薄的学识，我是这样综合地理解和概括湖湘文化的.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首先，从某一历史时代（说法不一）甚至更早的时代起，至近代，在现时湖南地域内发生的文化.关于此点，再次说明，我们讨论湖湘文化正本清源问题，是一个地方文化的起始和来源问题，这并不重要；但我们从中可给湖湘文化定性，即它是历史文化，又是地域文化；其次，它是湖南籍文人所取得的文学成就.这进一步概括地说明，它是一种地方的人文观；再次，它是指湖湘精英分子的各种思想，社会的，政治的，文化的，哲学的，军事的.关于这点，湖湘文化无疑是精英文化.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在共产主义思想和运动来到湖南之前，湖湘文化便是我所说的传统的地主文化.这之后的现代史上，以一批思想先进的湖南籍地主富农子弟为精英代表，为穷人打下共和国的天下，被后来的湘籍意识浓烈的学者用革命的色彩为湖湘文化涂脂抹粉.作为地方文化，实际上它是永远不可以也不可能具有党性的，因为既然他们是国际主义的革命者，他们的文化思想就不可能地方化.但是，这种精英意识和省籍意识被少数人甚至文史专家泛化，带到现实中来，让许多人产生误解，认为凡湖南人只要出人头地，便是受湖湘文化潜移默化和熏陶作用的结果，以至于只要说到湖湘文化，便要把文化人人格化为具体的某位湖南人，便要点到近现代革命人物，毛泽东、刘少奇、胡耀邦、元帅们和将军们，甚至朱镕基；最后，湖湘文化是指多音的湘方言语系.语言本身是文化表达的交际工具，但它是中性的，不多说.
在以上这四方面或四重意义上，除却中性的内容外，湖湘文化并没有现代科学文化的丝毫成份.按照目前流行的理解，所谓科学，它是关于自然的、社会的和思维的普遍性的人类文化.但是，湖湘文化中并不包括科学文化和科学意识，正如我们老调重弹地一说起中国古代文明，便一定要说四大发明一样，湖湘文化也就是那些现成的历史老祖宗和他们的陈词滥调.
三、湖湘文化，反对什么？倡导什么？
我反对提现实中的湖湘文化，目的是为了理清思路，让湖湘文化在湖南共运史之前打住，给它以历史文化、地域文化、精英文化的定性.剩下的现实中存在的地方特殊性文化，一是中性的方言，一是其他地方性的人文观.
时间在前移，文化的内容在更新.文化越发展，村落的概念就越扩大，现在扩大到世界性全球性.为了尊重历史，估且我们认可历史中的湖湘文化.但是，如果硬要说当代湖南有湖湘文化，那我不得不严肃地说，湖湘文化是湖湘地域内的一种准意识形态和泛意识形态，而且它在现实中已严重地被泛化，把非理性的地方人文观带到现实的理性中来，某种程度上，它凌驾于党性的原则之上.如果我们从文化史与政治史的角度分析，它是历史的、没落的、人文的、传统的文化观，是长期的中央集权制度下，地方分权体制积淀的地方意识，——几乎每一个省份的地方文化中都伴随着各自特殊性人文观.但是，现时代，被泛化的和滥用的湖湘文化，概念变得越来越含糊.客观地说，它也为那些伪装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找到了极佳的借口，是典型的反对“三个代表”先进文化观的遮羞布，是地方既得利益集团的文化代表，是某些为官者上爬的文化楼梯，或是他们摸爬滚打的隐形官场.
理论界有一种说法，从制度上说，文化是制度的产物.不管是制度文化，还是文化制度，一说到文化，便要说到政治和经济等各方面的体制.我毫不忌讳地体制地直说，虽然体制普遍带有共性，但是，许多体制方面的因素一遇上地方的传统文化，就变成地方味.也正是一些现实的地方思维与旧体制互动产生来的结果为因素，才成为我们极力批判和反对湖湘文化的理由.
——反对性格学说.有专家说，湖湘文化包括二个方面，一是湖湘人的性格，一是湖湘学说史.湖湘学说史，即湖南人的文学成就或思想成就，别开不论.但“敢为人先”的性格论，为文化精英论打下了心理基础.我以为，性格决非文化之内因，虽然地方人的性格会影响地方文化.湖南人的性格之说，外籍人士的评论自有公正也有偏颇，个别人的言论不足为据，但我们自己必须有自知之明，优点要看，缺点也得看，不要把个别的优点充当优越性，更不能因此失去忧患意识.
——反对文化的性格学说的同时，反对湖湘文化的学术霸权和话语霸权，也即反对排斥平民文化的精英文化观，反对精英文化也就是反对地主文化，反地主文化就是反对现代官僚主义文化，也就是反对保守意识和反对地头蛇的恶劣风气.普通人的精英文化观过于浓厚，势必成为大众的小康文化的对立面.
——反对把历史的文化观强加于现实并使之现实化为人文观.历史观就是历史观，人文观就是人文观，历史文化就是历史文化，时代的分界线要分明，一切不能含混.因为，一含混，就容易造成现实思想的泛化.因为，现实中，非科学和非理性的人文观混合在理性的政治经济法律行政之中，实质是拖湖南发展的后腿.浪漫的人文观对于现实各项建设是一种胡搅蛮缠.事实上，我不仅从来不反对甚至主张在文学文艺领域内的浪漫，在出产诗人的湖南，谁想怎么浪漫是谁的个人自由.但是，浪漫不是漫无边际的，必然会与社会的各种理性要求相遭遇相冲突.
——反对把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革命人物的思想当作湖湘文化，反对成天躺在主席灵魂的怀胞中，做着湖湘文化的无知白日美梦.
——反对强烈的省籍意识，反对狭隘的文化本位主义论，以为凡湖南人必受湖湘文化的影响，或者湖南人的文艺作品和贡献就是湖湘文化之花盛开的必然结果.以至有人把共和国前总理、自称是清华人的朱镕基与湖湘文化挂上勾来，那是笑话.（朱镕基同志如看到本文，切莫见笑.）
——反对文化意识上的不思进取和固步自封.那种言则“丰富的文化底蕴”，说明相当的湖南人中毒之深，以至于我们的文化心态和视野极度的狭隘.这有本地媒体的“湘军”论调为证（关于报纸传媒强加给经济等各领域以“XX湘军”提法的思想本质，本人另有文章，未发表），体现在经济等领域内的后现代湖湘文化观，那种固步自封的胸襟露骨无遗.
——反对文化领域内的极右思潮的同时，更要特别地反对经济领域内的极左路线.受湖湘文化负面影响，口号成风，普遍性的体制意义上的问题演化为湘式的国家机会主义盛行，言必长株潭一体化，之后又变成融城，环洞庭湖经济圈，盲目地脱离湖南农业大省的实际搞工业化和城镇化至上，甚至放弃或轻视更基础的农业，无视更广大的农民利益，在城市中压抑和扭曲资本的自由精神，以及不相信人民自己能解放自己的一切言行.
——反对政府官员狭隘的文化观，反对潜意识中把湖湘文化当作湖南的主流意识形态.
反对之余，我们还要倡导.
——要倡导理性，因为市场经济已经到来，WTO已经到来，商业文化已经到来，社会需要多样化的理性——社会理性，经济理性，法治理性，政治理性，当然，更有文化理性；
——要倡导勇于纠正自身的错误，树立政治的经济的法律的社会的人文的科学的卫生的教育的等全盘的文化观念.特别是在经济领域内，要倡导科学用词，说扩大城际间基础设施建设而不说一体化，说资源整合而不说融城，说科学论证和长期构想而不是急于上马实施缺乏财力的首长工程.特别地还有，要强调和重申实施重农主义的农业政策，这关系到广大农民的小康，关系到共同富裕的理想，关系到经济基础和社会稳定.
——要倡导各地各级党委和政府申明文化大义，文化部门和宣传部门要监督，媒体少说或不说“湘军”，要思考文化应该怎么才能科学化民族化大众化，怎么才能与时俱进.
——要倡导一种宽阔的文化胸怀，舍弃“无非湘水余波”式的狂妄的文化自傲和自恋心态，抛弃文化的山头主义.
——要倡导世界的全人类的文化观，文化即意识，立足要高远.
也许，是否把湖南的文化叫做湖湘文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思变.文化不能思变，就没有了进步甚至成为桎梏，就失去了生机，也就走向了死亡.面对现代化，湖湘文化的角色和定位就是成为文化史的，因为现代化的文化主角是人类文化。文化是一种精神.如果把“敢为人先”的湖南人精神当作湖湘文化的精髓，当作湖湘文化创新的支点，那么不管是反对还是倡导，就看湖南的文化懦夫们能否有这个勇气，你是保守还是创新？有一种可能，能保证我们，既能吃辣椒，又能进步，那就是我们试着改变一下文化观念，让辣味慢慢变得淡薄，胸襟变得开阔.文化是需要一种胸怀的.如果我们没有宽阔的文化胸怀，那我们也就拒绝了先进.在文化的生态环境里，死亡之后，意味着将有新生.
一个地方官员最有可能从地域看问题，这是政治的行政的体制决定的.但是，一个地方的普通百姓，如果看任何问题都落到本地方，那他的思想未免让传统文化和人治的体制奴化得无可救药.如果我们放眼全国看看，就会知道，有诸多的知名学者、文化大家们是反对地方文化观的.一个有眼光的学者和较高觉悟的知识分子，不说从世界范围至少也应当从民族主义的立场看待文化，何况世界性的商业大潮已经汹涌扑来.要知道我们的经济比较落后，而且与沿海相比，差距正在拉大.（2002/11/28，改于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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