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红网论坛  (http://202.103.69.41/bbs/index.asp)
--  湖湘文化  (http://202.103.69.41/bbs/forumdisplay.asp?boardid=3)
----  [原创][分享]英雄无泪(一)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3&rootid=&id=5247)


--  作者:月满拦江
--  发布时间:2002-11-21 16:17:00

--  [原创][分享]英雄无泪(一)
第一章  有柬东来  

  八月二十五,中秋已过。 
  洛阳城东,白马寺。 

  暮色苍茫。 
  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映照得多彩而绚丽,白马寺门前同以往一样恬静而安逸。 
  大地是寂静的,甚至还有些沉重的意味。 
  圆根拿着一把大扫帚在扫地。 
  圆根当然不是他的真名,那是他的法名,就是和尚才有的名字。 
  他在白马寺已经做了四十多年和尚,每天都在寺门前扫地。夏扫尘,冬扫雪,除了下雨、生病,一天也没有间断过。 
  他已经闭着眼睛也能把这块空地扫干净,但他从来没有厌倦过。 
  因为扫地也是在扫除心上的尘埃,这是和尚必修的功课。 
  他已经扫完门前的空地,扫到了进寺的大路边。 
  一只蚱蜢忽然跳上他的僧衣。 
  对一个人来说,只需轻轻弹一下手指,就能将这只蚱蜢赶走。 
  圆根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和尚。 
  和尚不能杀生,蚱蜢也是一条生命。 
  他停下手中的扫帚,兜起僧衣,轻手轻脚地一步一步走到路边,小心地将蚱蜢放到草丛中。 
  看着这只幸运的蚱蜢跳到草丛里,圆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等他转过身,忽然发现寺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着青衣、白袜、灰色缎子鞋的老人,面色红润,还有一把雪白的胡子,浑身上下显得干干净净,正背着手看着门额上“白马寺”的匾额,喃喃自语着:“白马寺?白马寺?这寺里真的有白马吗?” 
  这老人看起来年纪已经有一大把,说出的话却像小孩子。 
  圆根放下扫帚,道:“现在没有,过去有白马。” 
  那老人慢慢转过身,一双小小的眼睛盯着圆根,问:“什么叫过去有白马?” 
  圆根对自己寺庙的历史很熟,也一向为此感到骄傲,他感到很有必要对这个奇怪的老人解释一下:“我说的过去是一千年前,东汉永平年间,中天竺有两个僧人叫竺法兰和迦叶摩腾,他们用白马驮了经书来到洛阳,建起这座寺院编译《四十二章经》,所以叫‘白马寺’。” 
  实际上白马寺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建的第一座寺院,这确实值得圆根骄傲。 
  老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敬畏的神情,说道:“是用白马驮经,所以叫白马寺。如果是用黑驴驮的,那就该叫黑驴寺了。” 
  这老人看起来笑眯眯的十分慈祥,说出的话却叫人浑身不舒服。 
  圆根已经开始讨厌这个人。 
  但是他不能发怒,和尚讲“三昧”,而“止息杂虑”是基本的要求之一。 
  他张开嘴,正要叹口气,再对他解释一下,背后已有一个人先叹着气说:“幸好这是在白马寺,如果你在少林寺门前说这句话,一定会惹下大祸,连我这个和尚也保不住你。” 

  白马寺门前一条青石板路延伸向远方,两边长满了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 
  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下站着一个和尚。 
  他足有圆根一个半人那么高,满脸横肉,粗手大脚,虽然脑袋上没一根头发,穿着一件灰布僧衣,可怎么看都像个屠夫。 
  最特别的是他的左眼,在夕阳下泛出一种奇异的光,看不见瞳孔,也看不见眼珠。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只眼睛是假的。 

  一看到他,那老人也止不住叹了口气:“独眼和尚,你总算来了。” 
  独眼和尚道:“这是和尚庙,和尚自然要来。” 
  老人道:“可是你算不算和尚就不知道了?” 
  独眼和尚道:“我不像和尚吗?” 
  老人道:“你剃了个光头,身上的缁衣也只有和尚会穿,我只好说你是个和尚。” 
独眼和尚抬起头,用一只右眼看着远方的夕阳,淡淡道:“像就是不像,不像就是像。” 
然后他对圆根合十行礼,问:“师兄在这里干什么?” 
  圆根道:“我在扫地。” 
  独眼和尚道:“为什么扫地?” 
  圆根淡淡道:“因为地上有尘埃。” 
  独眼和尚突然冷冷道:“地上天天有尘埃,你何时能扫干净?” 
  圆根笑道:“我扫的不是地上的尘埃,而是心中的尘埃。” 
  独眼和尚冷笑道:“你若没做什么亏心事,哪儿来的尘埃几十年扫不完呢?” 
  圆根叹息,只是垂下头去继续扫他的地。 
  独眼和尚道:“方丈何在?” 
  圆根道:“方丈师兄有贵客。” 
  独眼和尚道:“什么贵客?” 
  圆根道:“朱大爷。” 
  独眼和尚道:“朱大爷又是谁?” 
  圆根道:“洛阳除了雄狮堂的朱猛,还有谁能叫朱大爷?” 
  于是独眼和尚仅存的一只右眼和老人的两只小眼睛里同时闪现出一种奇怪的笑意。 

  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雄狮堂,也没有人不知道雄狮堂的朱猛。 
  其实雄狮堂原先并没有那么出名。昔日长安城的大镖局庞大而严密,统领了自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上最重要的三十九路绿林豪杰,从黑道走上白道,组成一个江湖上空前的超级大镖局,收合理的费用,保护这条路线上所有行商客旅的安全。 
  在他们那杆以紫缎镶边的“大”字镖旗保护下,从未有一趟镖出过一点差错。 
  而他们的总镖头司马超群也以他的武功、智慧以及做人做事的明快作风,成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英雄。 
  唯有雄狮堂敢和大镖局作对,拒不加入他们的联盟。 
  没有人看好雄狮堂和朱猛,他们根本没有对抗的资本,在大镖局的威势下,雄狮堂只不过是一只病猫。 
  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是以卵击石。 
  但现在显赫一时的大镖局早已烟消云散,雄狮堂却依然存在,朱猛也成为了江湖中人敬仰的新一代英雄。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条法则江湖上同样适用,最强大的未必最有生命力,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这是自古以来的自然法则。 

  所以连这两个奇怪的人也止不住露出一种敬佩的神情,那老人问:“朱大爷已经来了吗?” 
  “来了,在清凉台。” 

  *    *    * 

  清凉台不是一座高台,只是白马寺里一座二层的楼阁,与一般楼阁不一样的是第二层有个大平台,可以看到楼下的花园。 
  花园里种着洛阳最有名的牡丹花。 
  据说昔日大唐女皇帝武则天游后苑,下旨百花开放,独牡丹不肯附和。则天皇帝一怒之下,将牡丹贬于洛阳,故此洛阳牡丹冠绝天下。 
  每年的四月,洛阳都会举行牡丹花会,白马寺的牡丹一向是最有名的一家。牡丹中有名的黄楼子、绿蝴蝶、西瓜穰、舞青猊、大红狮头五大品,最好的都在白马寺。 
  而列为牡丹极品的两本“姚黄”、“魏紫”,据说只有白马寺才有。 
  更有传说并无证实的“寒牡丹”,据说正是养殖在白马寺中。 
  现在已是八月天气,园里的牡丹已经谢了,还有别的鲜花在开放,有的鲜红,有的嫩绿。 

  暮色已深,台上只有五个人。 
  三个是主人,一个是白马寺的方丈无根,另外两个是招待客人的知客僧。 
  两个客人中,坐在中间的一个是朱猛。 
  江湖上谁都知道雄狮堂的朱猛是一条性如烈火、流血不流泪的好汉,他铜铃般的大眼一瞪,江湖上最大胆的好汉也要浑身哆嗦。他曾经连喝四十三碗山西汾酒,依然面不改色。 
他也是个极不好惹的人,而且言出必行,如果他说他要不择手段去对付一个人,那么无论什么样的手段他都会用得出来。 
  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现在坐在台上的朱猛似乎变了一个人。虽然他的肌肉依然结实,但他的头发已经开始变白,铜铃般的大眼里射出的也不再是刀锋似的光芒。 
  细心的人甚至能看出他的背也有些驼了。 
  本来握惯酒杯的手中现在拿着的却是一只做工精巧、刚够一口喝干的茶杯。 
  这哪里还像威震江湖的雄狮朱猛。 
  倒是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青人显得威风凛凛,浑身鼓起的肌肉几乎要涨破衣服,一双大眼睛里闪闪放光。 
  大家都叫他小豹子。 
  朱猛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他,因为看到他,就想起了蛮牛。 
  蛮牛是雄狮堂属下最有种的好汉之一,当年朱猛带领八十八死士去长安,决战大镖局,蛮牛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是这样一条好汉偏偏死在一条细细的绞索下。 
  小豹子和蛮牛几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勇猛、顽强、血性、义气,发起脾气来也是八条牛也拉不回来。 
  朱猛喜欢的就是他的这种性格。 
  两个知客僧正用一个小泥炉在煎茶,香气弥漫开来,与花香混合成一种说不出的清香。 
无根微闭着眼睛,仿佛已入定。 
  朱猛看着冒热气的茶壶,忽然说:“两年以前,我从不喝茶,只喝酒,闻到茶味我就想跑。” 
  方丈的两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朱猛似乎在对他说话,也似乎在自言自语:“在洛阳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进过一座寺庙,我去的最多的地方是酒楼和青楼。” 
  他说:“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茶比酒好喝,寺庙比酒楼有趣,这是不是很奇怪?” 
  无根没有说话,他知道朱猛自己会回答。 
  朱猛果然自己说了出来:“因为我已经变了。” 
  无论是谁,有过他这番经历,都会有所改变的。 
  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失去心爱的女人,还有一大批忠心耿耿的部下。 
  每次想起八十八死士入长安那一幕,朱猛都会黯然神伤。 
  他长长吁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是变好了,还是变糟了。” 
  无根依然没有说话,他看到有两个陌生的人正向这里走来。 

  花园里鹅卵石铺成的石径上,慢慢走来两个人。 
  一个青衣白袜、鹤发童颜的老人。 
  一个身材高大、强壮如牛的和尚。 
  他们慢慢走到清凉台前,老人站定,抬头看着上面五个人,问:“朱猛?雄狮堂的朱猛?” 
  “是。”朱猛淡淡地说,“我就是朱猛。” 
  白胡子老人皱皱眉头道:“我姓胡,叫胡子白。”他实在没有想到传言中生龙活虎般的豪杰朱猛居然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朱猛楞了一下,点了点头,这名字多少有些古怪。 
  胡子白却笑了,他的笑容慈祥,眼光则如刀锋:“因为我的胡子二十多年前就白了。” 
他又转向身后的和尚:“这位是独眼和尚,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 
  这也是个很奇怪的名字。 
  站在朱猛身后的小豹子几乎要笑出来。 
  独眼和尚冷冷道:“你觉得好笑么?” 
  小豹子正欲张口,却被朱猛示意止住。 
  朱猛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奇怪的神情,只说了一句:“好不好笑应该问你自己,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他的表情平静如水,从容不迫喝了一口茶。 
  独眼和尚一只眼睛渐渐发亮,一只手已经靠近了刀柄。 
  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一个半老不中用的人,会有多大的能耐。 
  胡子白却挡住了他的手,问朱猛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谁?” 
  “我不想知道。”朱猛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胡子白道:“我们只是来送一张请柬。” 
  他慢慢从石阶上走上来,拿出一张大红的泥金请柬:“九月初五,长安城有一场庆典,恭请雄狮堂和朱大爷赏光。” 
  小豹子走下台阶,接过请柬送到朱猛手里。 
  朱猛并没有看请柬,他抬头看着这老人,再看看那个独眼和尚,问:“这是谁的请柬?” 
  胡子白已经转身准备离去,听见他的话侧过脸来,淡淡地说:“大镖局!” 

  有风吹过,几只夜归的喜鹊掠过头顶。 
  朱猛脸上的肌肉骤然收缩,眼中也蓦然射出刀锋般的光芒,低沉而缓慢地问:“大镖局?请我们雄狮堂的是大镖局?” 
  胡子白道:“没错,长安城的大镖局。朱大爷能否赏光?” 
  朱猛低下头,看看请柬的落款。 
  这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好像大白天见到一百个厉鬼。 
  他盯着这张请柬看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道:“九月初五,朱猛一定到!” 
  落款上有六个字:大镖局,卓东来。 

  卓东来,昔日大镖局的幕后*纵者,真正的江湖霸主。 
  而总镖头司马超群,只不过是他一手造就的傀儡英雄。 
  他自负有冠绝天下的武功,但在一年多前的夜晚,却丧命在一把剑下。 
  那把剑名“泪痕”,杀过的名人亦是无数。 

  夜色忽然就降临到大地。 
  清凉台上已经有了寒意。 
  朱猛慢慢地端起茶盅,呷了一小口,说:“这是一杯好茶,但要品出滋味,需要时间。” 
  他回过头,对小豹子说:“你跟着我,有多少时间了?” 
  小豹子想了一想,说:“我来到洛阳跟着堂主,应该有一年了。” 
  朱猛轻轻叹了口气:“一年,一年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有的人出生,而有的人死去,不过你听说过已经死去的人又会活过来吗?” 
  小豹子说:“死去的人怎么还会活过来?” 
  朱猛看着手中的请柬:“可是今天就有一个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发请柬请我去。” 
  停了停,他又问:“大镖局这个名字,你一定听说过?” 
  小豹子说:“大镖局曾经是我们雄狮堂的死敌。” 
  朱猛道:“不错,大镖局曾经是我们雄狮堂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他们的总镖头叫司马超群,一世的英雄,最终却做了别人手中的傀儡,那个幕后的*纵人,就是卓东来。” 
  朱猛沉思了一阵,接着说:“雄狮堂曾经被他们攻击,只剩下八十八个人,差一点就全军覆没。我们的兄弟不知有多人惨死在街头,连尸骨都无法安葬,我们的姐妹也不知有多少人做了寡妇。” 
  小豹子默默地听着,拳头上凸起了青筋。 
  “可是我们有的是血性汉子,我们没有失去血气义气和勇气。”朱猛的脸色变得刚毅,“所以最后胜的还是我们雄狮堂,大镖局从江湖上消失了。” 
  小豹子:“据说,卓东来后来也死在了高渐飞的剑下。” 
  “不错。”朱猛看着石桌上的请柬:“但是,今天却又冒出了一家大镖局,而且东主也是一个早已成为一具枯骨的死鬼,岂非怪事一桩!你说我们去,还是不去?” 
  小豹子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热血在上涌,大声道:“去,当然去,不去他娘的就是孬种!” 
  朱猛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情,也大声喝道:“好,这才像我们雄狮堂的兄弟,不管是不是真的死人复活还是有人借尸还魂,我们都要去看看谁在玩把戏!” 
  这一瞬间,他似乎变了一个人,那个勇猛如雄狮的朱猛又回来了。 
  因为他又有了斗志。 
  歌女的歌,舞者的舞,剑客的剑,文人的笔,英雄的斗志,只要不死,就绝不能放弃。 
  无根却在叹息,说:“再过三个月,白马寺的寒牡丹逢露而开,朱施主不要忘记来看看。” 
  朱猛点头,他知道无根的话中的深意。 
  他大步走了出去。 


--  作者:梅花香雪
--  发布时间:2002-11-25 15:43:00

--  
偶要做这里的主角,要做大虾哦。
--  作者:月满拦江
--  发布时间:2002-11-25 16:28:00

--  
此长篇小说即将出版
敬请关注

--  作者:周黑子
--  发布时间:2002-11-25 21:25:00

--  

一定关注。
到时可得给哥们签名哦!



--  作者:月满拦江
--  发布时间:2002-11-28 9:32:00

--  
第二章 山中岁月

八月二十七。
太白山,阳光灿烂。
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
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
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
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
一别武功去,何时复见还。
这是大诗人李白的名句,“太白积雪六月天”,自古为长安八景之一。

王大力没有诗人的兴致,他准备上山砍柴,送到集市上去换点钱。
王大力今年十九岁,有的只是一把力气,砍上一天的柴,也能换得几钱银子。
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太白山的风景只是有钱人的玩意。
可是他刚拿起斧子,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面前。
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绸缎衣服的大胖子,他的身子像头大象,鼻子和眼睛却是小小的,手里摇着一把大扇子,笑嘻嘻地看着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大胖子看起来并不讨厌,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更让王大力从心里笑出来:“我有五两银子,买你一天的时间。”
“要我干什么?”
“带我上山,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叫高渐飞的人。”
胖子盯着他的眼睛:“你认识不认识高渐飞?”
王大力当然认识,太白山没有人不认识高渐飞的。
他年轻、热情,充满朝气,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喜欢他。
听说他还去过长安城,做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
但是半年前他又回到了太白山,隐居在山巅无人处。
没人知道为什么。
那胖子真的摸出了一锭银子:“你愿不愿意带我去找他?”
王大力当然愿意,他愿意天天有这样一个大胖子来。

山高林密,白云缭绕的山巅还在很远的地方,看起来似乎遥不可及。
王大力开始感到奇怪。
他们已经爬了一个时辰,山路崎岖,这胖子脸上的汗珠已经像在下雨,不停地扇着那把大扇子。
可他居然一步不离跟着王大力的步子。
王大力从小在山里生活,十几年的艰苦磨练,才能在山路上如履平地。
这胖子看起来足有二百斤,可他的脚步却轻盈得像一头小鹿。
王大力长到十九岁,还从来没见过一个胖子能爬上这么高的山,还能爬得和他一样快。

山巅,浮云触手可及,等到你探手过去,它却突然闪开,只留满把清凉。山风温柔,如同情人的手。
路却已经到了尽头,
然后王大力突然说:“到了!”
胖子环顾四周,无一房一瓦,诧异道:“到了?”
王大力擦着汗水,喘息道:“是呀,已经到了,”他的手指向一块石头,“就在这里!”
胖子却连呼吸都已停止。
因为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块墓碑。
墓碑上很简单的几个字:高渐飞之墓。
高渐飞死了?!
一代名侠高渐飞,难道真葬身于这凄凉的山峰之上?
胖子嘎声道:“他是怎么死的?”
王大力可惜地道:“这山头瘴气多,人呆久了免不了生病,像他这样长年不下山,得病了也无法医治,早在去年梅花开时就已经病死在山头。这墓碑,还是乡亲帮他立的。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下去了,受不了这里的瘴气。”
胖子挥挥手,王大力就走了。带人见一个死人居然也能赚钱,他用力地捏了捏着怀里的银子,美得差点连嘴都笑歪了。
胖子于墓碑前站了很久,突然就笑了,他从怀中拿出一张请柬,朗朗读道:“高渐飞高少侠:大镖局有请高少侠出席开张庆典,时于九月初五,恭候大驾光临。”
然后他恭恭敬敬地将请柬放在墓碑之上,鞠了三个躬,便转身去了。

有人从云端而来,轻轻拿起请柬,只看了一眼,然后他的瞳孔就忽然收缩。
因为他看见了六个字。
落款上的六个字。
这六个字就是:大镖局,卓东来。

*    *    *

山巅之下,小河流淌。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上有樵夫,水中自然有渔夫。
一叶小舟,一张网。
撒下去,拉上来,巴掌大的新鲜鲫鱼在网中蹦跳。
岸上有位年轻人,看见了这活泼的生命,本来黯淡的眼睛便有了光彩。
有山有水,有老渔夫的欢乐,还有生命蓬勃如夏。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等这个老渔人上岸了,和他喝酒行令,用松枝划地为棋盘、以松子对弈。
倘若年轻人赢了,便可选上几尾鲫鱼,带到山中,以山泉清煮,放上数片茶叶,已是人间美味。
倘若年轻人输了,便替渔夫上山砍两担烧火柴。
通常有输有赢,渔夫捕鱼,少年上山砍柴,乐此不疲。
少年爱与渔夫对弈,渔夫也爱少年那副好身板以及烧鱼的手艺。
而渔夫更有自酿的美酒,虽然稍嫌粗陋,但酒质淳朴,就如这山野生活的味道。
砍柴,捕鱼,对弈,饮酒,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渔夫已经忘记了少年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也忘记了和少年究竟对弈了多少次局。
他只知道自从这少年来后,他的鱼好像就没有卖出过好价钱,因为最好的鱼都给他和少年吃掉了。
他也知道他那草房后面的烧火柴已经快堆成了山。
他从来没有问过少年从哪里来,有过怎样的经历,他甚至不知道少年的姓名。
但是也无需知道,因为这偌大的山脚下,只住着他们两个人。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日子简单,却也快乐。
山中的岁月,有时候语言反而是多余的。
八月二十七,这是个普通的日子。阳光依旧暖得让人心里发痒,河水依旧欢快地流淌,鱼儿照样在网里跳动得很欢。
渔夫自然也同样笑得很欢。
但是他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因为他今天没有看见少年眼睛里的光彩。

*    *    *

对弈,少年捏着一粒松子,已经沉吟了许久,然后才慢慢放了下去。
他已经输了四盘,他久久才放下的这粒棋子,也是个不能求胜也不能求和的败招。
老渔夫叹息,伸手拂去了松子。
“你要走了?”渔夫淡淡道。
少年垂头,捏起一粒松子,看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然后突然问道:“你说,死掉的鱼,会不会还会活过来?”
渔夫摇头:“不会。”
少年沉思,又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去看一看?”
渔夫:“天下奇事多,若是每样都要去看,恐怕这一生都做不了其它事。”
少年点头,道:“但若是这条鱼复活了就会咬人,没有人去制止,恐怕连山中都不得清净呢?”
渔夫叹息:“想看就去吧,草房的柜子里还有点银两,你不妨多拿点带在身上。”
少年抬头看渔夫,看了很久。
他的眼睛里尽是感激。
然后他就说了句谢谢。
山中农人话不多,一句就足以感人肺腑。
就如大山无语,溪水悄悄地流走。
云聚云散,春来春去,生活便是如此。

*    *    *

少年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漆黑的剑。
藏在柴垛中已有些时日,少年本来以为已经无需再用。
剑鞘上镶嵌的廉价装饰,已经褪色陈旧。
包剑的破布,也已陈旧而腐烂。
但是剑身一经拔出,却依然寒气逼人。
少年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炽热的光芒。
炽热里,竟还带着恐惧。
砍惯了柴,过惯了山中生活,不知道这双手还能不能运剑自如。
渔夫突然道:“好剑。”
少年抬头:“是好剑。”
渔夫点头:“希望这把剑,杀的是该杀的人。”
渔夫转身入他的草房。
少年看着他进去,关上了草房的木门。
少年突然大声道:“我姓高,我叫高渐飞。”
渔夫爽朗的笑声从草房里传出:“好,高渐飞,做你该做的去,不过别忘了今天还欠我八担柴!”
少年的眼睛里带上了笑意:“我欠你的,我会还你!”
大步而去,脚步轻盈,如夏夜草虫的轻鸣。
无需道别,因为还会相见。
走,只不过是去做他该做的事情而已。
就如渔夫捕鱼,樵夫砍柴。
欠人家八担柴,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这就是高渐飞,高山的高,渐渐飞起来的渐飞。
可以没有酒,没有剑,没有女人,但是绝对不可以没有朋友的高渐飞。


--  作者:边学边写
--  发布时间:2002-12-3 8:51:00

--  
书中有太多古龙小说里的人物名,建议改名.
--  作者:月满拦江
--  发布时间:2002-12-3 14:17:00

--  
人物名字用得并不是很多,同时思想也与古龙的英雄无泪有很多区别.
请关注将要出版书吧
--  作者:月满拦江
--  发布时间:2002-12-11 10:27:00

--  
该书即将于明年出版,就不再此版面继续发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