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废弃的 长不出青草的树林 
金黄的叶子覆盖了小径 
黑色的山和天空里 
一双眼睛 伺机而动 
黑色的宽边帽沿挂在树梢之上 

我要穿过那片树林 
一小时 或者一生 
我不管将碰见狐狸 狮子和狼群 
灰色的鸽子沽沽而啼 
我不能饿死在本城 

所有的 出发的夜晚 
眼泪从遥远的冥王星飘过来 
有一部分更加柔弱 
有一部分开始粗砺 

一个贞洁的 淫荡的 冷感的树林 
散发出熏人的道德气息 
淹死了每一个路人 

穿过树林 就可以生 
我要到树林的对面 
野花自由生长 
一群一群的 代表虚无的名词 
都竭尽全力地开放 
好让我热泪盈眶 

我看见 一个孩子在早晨走进树林 
傍晚 她走出来 白发苍苍 

我在某个秋天走进树林 
唱歌 伐木 和老松鼠调情 
春天来了 我就死去 
懒得再离开这座树林 

一座坟墓 越过几千年的风雪 
停留在树林深处 
它沉默的模样 
多么美好 多么蠢 

《怕死者》 

我很怕死 提到死亡 
我就浑身打颤 目光赤红 
发出一串一串的咽呜声 

我害怕将来养的狗会死 
死在某个午夜 屋檐之下 
我不得不起床 看它站在蟋蟀中央 
长久地注视我 长久地咆哮 

我害怕爸爸会中风 或者 心肌梗塞 
他脸色青白 在我窗外徘徊 
而我就变成了那条垂死的狗 
抖得 比我的狗还厉害 

我害怕我的孩子会死 
他蹒跚学步时 就不小心让车撞倒了 
后来 他长大了 
他学会愤怒 困惑 
他蓄长发 写诗 听摇滚音乐 
他恋爱 失恋 说一些有关世界法则的聪明话 
后来 在某个春天的早晨 
他的头伸进了煤气炉里 
我记得他出生时的啼哭 
他说：妈妈 你不要再害怕 

真的 我这么怕死 
我怕的死比苍蝇的复眼还要多 
比蜘蛛的网还要密 
比蜻蜓每秒钟扇动的翅膀还要快 

我唯一不怕的 是我自己会死 
我种了整整一园的玫瑰花 
我把它们都摘下来 
撒满通往坟墓的道路 
我就这样撒呀撒呀 
从青春 走向了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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