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的办公桌到那个窗口，有6步的距离，窗口很低，最初是因为单位用贵宾室改建的办公室，为了敞亮透气，窗台设得很低，不过一米的高度，搬到那个办公室的第一天，我就开过玩笑说，这里真是一个自杀的好所在。六楼，没有围拦的低矮窗口，一脚跨出去，便可了断人世一切苦苦挣扎。

窗口离马路不远，安静地站在那边，可以听见公共汽车报站的声音：“车辆行驶中，请注意安全。”或者是：“友谊宾馆到了，请到站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从风里飘过来的女声，显得格外温柔，心会在这个时候被轻轻地扯动，那些为了生计的奔波，都是值得的吧？想着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也会在某个窗口，等待着我的来临，那么，这些劳顿，这些风尘，都还是值得的吧？

窗内，也是红尘。

耿直的心性，和这个碌碌的世界之间，永远隔着一道灰尘的墙，是终究不肯让自己就这样走进去了，污浊了自己，所以不管在这样的世界边缘逗留多久，都知道自己是走不进去的。时常在忍无可忍的时刻，会冲动地想，且跨出这六步，且了断这种种的抑郁与挣扎，去那个梦里的河边，种一畦地，植树株绿萝，回望一眼那个等待过我的人，纵有万般的不舍与不忍，我终是不用再和浊世去争夺我的一足之地了。

深夜，于漆黑中睁着眼睛，静静地呼吸，数个小时无法入眠。身边的他，突然幽幽地说一句：“无论怎样的辛苦，也都还有我陪着你呢。”泪，涔涔而下，他不知，也无须知道，我的内心在做着怎样的挣扎，他只说，“明天，还要一起做饭呢，我炒菜，你放盐。”

不记得谁说过的，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劫后余生的第一天。
却记得他曾经说的：那么多的艰难困苦我们都走过来了，甚至生离死别的时刻我们也捱过来了……

于是这一只脚，便迈不出那个低矮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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