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下午一点钟，准时到了学校的操场，儿子那个六号教室的班和另一个班是第一个唱。他站在最后一排，在第三层阶梯的右边，也许是因为他个子比较高，也许是因为他平常容易违犯纪律，也许两者都有点。儿子上身穿着白色的高领棉毛衫，下面是黑蓝色的长裤，在二十多度的太阳下很象样子的站着。这是老师要求的服色，我们曾发愁他没有象样的白衬衫，是他自己想到了他那件白的 turtle neck，这次他真的是用了心。台上的绝大多数学生都是这身打扮，有些女孩还带着发箍，不知是家长的用心还是自己要的行装。

　　CD机通过扩音机放着伴奏，两个班的学生居然站得很整齐，唱了《God Bless America》，不时拿小国旗挥着；又唱了一个不知名的歌，最后是《You Are You, I am Me》。儿子唱得很认真，还用手做着表演，一点也没有平常难以集中注意力的样子。班上的其余的学生也都很投入。不知是因为有伴奏还是有老师的领唱，四十个孩子合唱的声音竟然有腔有调，五音也差不多齐全。想起去年，儿子还在上大班，他们的演唱是那样的稚嫩，缺乏旋律。一年的成长，一年的告别着幼小的过去，儿子在长大。

　　阳光下，站在“台上”的孩子们，不同的高矮，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天真的脸，都同样认真的歌唱着，齐齐整整的，守纪律，听指挥，有精神，不再有昔日幼儿们的扭捏杂乱和站立不安。老师们的教导，毕竟是有术、有用、又有效的。每天送他们去学校，一是因为我们要为生活去工作，还有大约就是为了这些教导吧。这样一种社会的默契和安排，不仅很实用，又让我们能一代代的承前启后，打造我们的未来。在冰天雪地里生存的企鹅也有这样的一种安排。企鹅是不懂得“社会”、“安排”、“教育”这些字眼的，只知道做父母的要填饱自己和小企鹅的肚子，同时又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小企鹅们也不会懂得“学习”或“纪律”的意义，但它们却在天地和父母这本书中读出做企鹅的法则。这是一个很实用的约定，不仅保障着父母和孩子们这两代的生存，又保障着族类文化的延续和种族生存。

　　这样想着，台上儿子的身影就变得渺远、凝重起来，有了更多、更深的意义。儿子的成长，儿子的一切，不只是我的，更多的是社会和人类的。尽管他嘴上学唱着“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尽管我们的社会或许是很真诚的希望他就是他自己，终究是人类社会的大小规范和约定在打造着他们，赋予他们人类的物种意志和形形色色的社区精神。我爱他、养他，希望能教他许多、许多，但我真不知道我能教他多少。看着今天这守纪律、守规则的儿子，我为他的成长感到高兴和一丝惊喜，同时又感到一种庄严肃穆，和一种随波逐流的无能为力、或是难以尽心尽力的惆怅。毕竟，儿子应该是我的。

2003/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