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接触死亡,是从我外婆临终开始.记得也是临近春节,天气格外寒冷,外婆有些咳嗽,妈不放心还是叫车让外婆到离家不远的医院检查.外婆却坚持要在家过完这个春节,她嘴里唠叨着,七十三是道坎,她是没有那么大的福气跨过.妈有些异样的看着外婆,外婆的神色一直明朗、安祥。 
     
    妈还是坚持将外婆送进了家附近的医院，医生稍做检查，就安排住院，当时离春节只有两三天了，住院部的大夫们都忙着迎春纳福，妈只好将外婆先安置在冰冷的急诊部留观。进院的第二天，外婆的言语就不多了，那时侯她望着穿梭来看望她的人，都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嘴角牵出一丝微笑。当人都散了，外婆有时才和我说上两句话，都是一些对我的关切，丝毫没有谈到她自己的病情，当年的我望着外婆，口里能说的只是一些空洞的安慰。除夕之夜到了，外婆催促着大家回家吃晚饭，指指我留下来陪她，外面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竹声，外婆此时脸上才出现一线悲容，她仍用她那纯正的京腔娓娓和我说话，又好象是在自言自语：我的老家在北京的深宅大院，是京城的世代名医，当年我是北京燕山女子大学的第一批女大学生，嫁人后有了你大舅大姨后，那个男人花心，丢下我娘儿三个，我才无奈随你外公来到湖南，继儿才有你妈和舅舅们。有次，你妈还在我怀里时，我搭一飞机去见你外公，正逢遇上外公一同事带了夫人也去同一目的地，见我们女人们聊得投机，就提出他坐我这一班飞机先走，我和他夫人同行，他在飞机场等我们。当我们下飞机时，才知道原来我要拾的那班飞机出事了，外公的那同事替我死了。如那次我死了，也就没有你妈没有你们了。。。。上次是托我祖上行医救人多活了几十年，此次我是一定要走了。。。。。 
     
    当年的我，听着外婆说起往事，只是一个劲的呜咽，一个劲的说外婆你不会死的，你不要多想。外婆对我摇了摇头，傻孩子，每个人都要去的。。。。除夕过后，外婆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见我来看她，也只能对我笑笑了，外婆的大限那天，我们全家都守在跟前，感觉外婆的呼吸越来越凝重、急促，她用手势要我们扶起她，用劲睁开眼睛，注视着环绕在她身边的亲人们，嘴里想说一些什么，我们却无法听见，外婆混浊的眼中滚出了一滴泪，身体向后慢慢的躺下。。。。。。 
     
    此情此景，每次我想起仍有要流泪的感觉，那是我第一次正面接触死亡。后来一位同事仅三十七岁一夜之间就死了，原因连专家们至今也无法说个清楚，再后来死亡就看得更多了。 
     
    “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寿者昏昏，久忧不死。何苦也！其为形也，变远矣。”当近日读书看到此句时，我心思之，我能坦然面对死亡吗？后来又想，其实人不是每天面对死亡吗？人不也是每天让某些东西从心里面死亡吗？如某些岁月可以埋葬，有些往事可以遗忘，有些记忆可以模糊，有些生命中的人可以从此再无音讯.....这些不都面临的是死亡吗,只是他是悄然的死亡,但人生没有了这些,躯体的活着不也是一种死亡吗? 
     
    感应着死亡的气息,其实生生死死都很平常,人活着就是准备着死亡的,当我们死了后,或许才是我们无数心思我们瞬息万变的心情的最终归属. 
     
    面对死亡,你准备好了吗? 
     
    附上一首我曾最爱的一首诗: 
     
     一切 
     
     北岛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写于2001年----

　                 -----埃米莉。狄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