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矢

　  这天艳阳高照大雨倾盆，许仙睡到自然醒后，发现已经是北京时间中午14点整，于是兀自郁闷不已，感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的时间太长了，想着想着，目光便落在脚上戴的手表上，看着上面的三个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听着自己早已下垂的胃咕咕叫了一遍又一遍……突然许仙想起，自己是杭州人，干吗老用北京时间啊，怪不得老起的这么晚……想到这里，许仙顿时产生了一个小小地惊艳和一个小小的窃喜，决定出去买一个杭州时间的手表，顺便去解决一下饥肠辘轳的肠胃——西湖边有一个叫“雷峰塔”的饭馆，专门卖各种快餐美食，象什么油炸水饺（面包馅）、辣椒拌白糖、面筋醋溜油条之类的，忒好吃；而且老板长的很象梵高的抽象画，头上蹭亮光滑九牛一毛，一看就是智慧的形象大使，据说他还曾经专门给饭馆在西湖周围的电线杆做了大量广告，那广告后来还上过电视哪……只是电视上报道的内容是市容办纠风轰轰烈烈之类的话题……对人也颇为和蔼可亲贤惠，好象大伙儿都叫他什么法海师傅的，每次许仙去那吃面筋醋溜油条，法海师傅都是脸上乐开了花，跑前跑后的，好不热情。

　  许仙洗了把脸，拿着毛巾，拧成绳状，在床底下掏啊掏啊，终于掏出了一把伞，绿底大红花的那种——好在路上拄着当拐杖用；然后整备装束，携伞出门，跳上一辆蹦蹦车，一路上尽情享受了一番内脏彻底翻江倒海的快感，那感觉和人体按摩差不多，那频率，那强度，那耳边的微风，那柴油机周围的轰鸣，和人体按摩不都一样一样的吗，真是爽啊……许仙不禁哼起了小曲：“许仙坐车去西湖~~~~吃哪，油焖茄子味道窜~~~~香诶，路边草树电线杆~~~~一根一根给俺狂放电~~~~电~电~电~电~……”“电”字最后的那个音还没拉够长度，许仙突然发现电线杆呀树呀草呀的，好象都停止不动了，耳边的微风好象也突然消失了，原本做伴奏的柴油机轰鸣也听不到了，只剩自己还在依靠惯性在座位上做着上下左右的简谐振动；正郁闷哪，突然听见一个人在说话：“好啊，你丫把我给撞了，草，公了还是私了，公了咱上法院，私了你丫给我三十块钱，算便宜你丫……”

　  许仙伸头往窗外一瞧，原来是蹦蹦车司机把一个行人给撞了。许仙抬头看了看周围环境，发现原来是在断桥村口，于是狠狠的骂了一句：“草，断个P桥，名字一点都不吉利，还没开到站就被傻比缠上了……”许仙懒得看茶壶骂街的壮观场面，因为他小时候看过N次他嫂子一手插腰一手乱指做茶壶状骂街的情景，所谓眼熟心熟，少见一次多见一次基本没什么区别，因为底数N趋进于无穷大。正当许仙把头往车厢内缩时，一不留神眼睛瞥了一下，刚好就落在那个被蹦蹦车撞的人身上；此刻许仙方才反应上来，原来被撞的是个妹妹，还是个长头发的，身高介于一米五十至一米八十之间，体重介于二十千克至二百千克之间，年龄介于六岁至六十岁之间；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妹妹还是个活的；于是顿时为自己方才只听声音不看人的做法懊恼不已——差点把人家当成一个男的了，这不就又错过了一段极其罗曼蒂克的马路姻缘嘛——于是许仙把头又伸了出去，越伸越长，终于伸到了距离蹦蹦车司机四分之一米处，这时头怎么伸都没办法再伸了，许仙试了很多方法，又是螺旋式扭转身体又是扒住司机肩膀靠双臂牵引力做引体向上的，终究还是无疾而终；于是他把头往后一扭，发现自己的臀部卡到车厢的窗口了，想往回缩，缩不回去，想往前伸，又无法动弹，真是出师未捷身先卡，长使英雄泪满襟哪，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滋味真不好受哇。

　  此刻那个被撞的妹妹已经和司机互相揍架上了，两人在地上撕打抓抠咬啃踢扯，从这一处滚到那一处，从那一处滚到这一处，一路上可谓所向披靡，周围尽是漫天的尘土飞扬和遍地的鸡飞狗跳；许仙卡在窗口，满面涨红，急需别人帮忙把他拽出来或者塞进去，但是乡间小道上，许久连个鬼影子都碰不到，更别提会有人路过了；无奈之下，许仙不得不寄希望于求救面前这两位正在激战的主儿，可是那两人战的正酣，谁会注意一边角落被车厢窗口卡住的许仙呢……罢罢罢，许仙索性横下一条心，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喂——你俩别打了，不就三十块钱吗，我出了……”

　  话还没说完，那个妹妹便迅速从地上爬起飕的窜到许仙的身旁，双手卡住许仙的脖子：“真的假的？”许仙被伊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揪的几乎喘不过气，只有拼命点头；只听“挖呀哈呜哇”两声怪叫，那个妹妹已经窜进蹦蹦车内，一把便把许仙完整的拽了进来，然后将手伸到许仙眼球上方，做讨债状。许仙摸着被窗口卡的生疼的屁股，心里念叨着：“妈呀，我要真给她三十块钱，我这个月喝西北风去啊，三十块，那可是多半袋面的钱啊……要是光买白菜，能买多大一堆白菜啊……心疼死了……”

　  想到这里，许仙突然计上心来。于是他不紧不慢的说：“别急，钱不在我身上，在我朋友法海那儿呢，不如这样，你跟我一起去他那里吧，他开了个饭店，咱顺便在那儿一块吃顿饭……不远，就在西湖边儿，再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许仙算计着，自个这么一说，对方肯定嫌路远嫌麻烦，那么自然会知难而退、迅速下车了；不料那个妹妹听罢许仙的话，还乐呵的不得了，大声嚷着：“成！我就跟你去找他！嘿嘿，哥们你真够意思，我叫白素贞，啥时候咱俩结拜得了，那我就再也不用愁吃愁喝了，挖哈哈哈！”然后伊又扭头发现了许仙随身携带的雨伞，嗷嗷怪叫半天：“挖呀哈呜哇，你丫傻比，以为自己是黄飞鸿啊，出门还带把伞，靠你大爷的，这伞归我了，回家刚好拿伞布做鞋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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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仙硬着头皮坐在蹦蹦车上，一边跟那个叫白素贞的妹妹瞎掰乱侃以转移其视线，一边兀自为三十块钱担忧烦躁不安；偏偏蹦蹦车的司机刚刚揍完架，心情激动兴奋，把蹦蹦车开的又疯又快，几乎快赶上高速公路的越野赛车了，不一会儿就到站催两人下车了，末了，还让许仙把两个人的车费一起付了。

　  许仙想着，要是此刻自己真的把车费付了，那不就被这个叫什么白素贞啊的妹妹识破了自己刚才编的谎言吗——明明身上带着钱，刚才却说没钱——但是又不能不付啊……这可真难办……与其站着死，不如跪着生……于是许仙索性破罐子破摔到底，对蹦蹦车司机说：“哥们这么早收车费干吗啊，不如先跟我俩去这里著名的‘雷峰塔’搓顿吧，我请客！咱仨好不容易认识的，这是缘分哪，怎么地也要庆祝纪念一下……”那个司机听后，突然把脸一横，说：“我可不跟你俩桃圆三结义的搞结拜，搞小团体，搞黑SHE会，现在国家正打击犯罪团伙呢，俺阿青向来开蹦蹦车可是正当经营，没那服务地，莫搞的俺被工商局查封了……”许仙连连点头应允，又是说好话，又是指天发誓，就差去喝六六六摸电闸门了，总算把这个叫阿青的蹦蹦车司机说服了。于是一行三人，向“雷峰塔”饭店走去。
　 
　  这天正值“三八”妇女节，西湖上人来客往狗跳鼠窜，甚为热闹，路边还专门摆了几堆塑料盆，不过不只是塑料盆，因为每个塑料盆里面都长了一朵花，红的啊黄的啊黑的啊什么色都有，但是惟独有两个塑料盆里面却没一朵花，因为那两个塑料盆摆在“雷峰塔”饭店门口，这两个花盆中，一个花盆里面插了三朵狗尾巴草，另一个花盆里插了八朵仙人掌刺，用以庆祝并象征三八妇女节。

　  许仙领着白素贞和阿青，三人迈入雷峰塔”饭店大门，只见饭店内杯盘狼籍乐色遍地，法海师傅正在一边抠脚上的鸡眼一边烤鼠肉串，看到仨三鱼贯而入，欣喜异常，没等许仙说话，便把一堆隔了不知道几个月的菜端了上来，笑眯眯的招待着：“吃好，喝好啊！”过了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法海师傅又端上了一堆不知道是多少人吃喝剩下的菜汤剩饭苹果核瓜子皮，笑眯眯的招待着：“喝好，吃好啊！”三人早已是饥肠辘轳，狼吞虎咽的把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一扫而空，直到撑的再也不能继续往胃里塞食物了才无限割爱般的停下，白素贞觉得还不够，于是把三人刚刚吃完的碟子碗筷子勺子又依次挨个舔了一遍，等到添完后，才发现许仙早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开，饭店老板法海师傅也不知道人在何处，只剩下一个开蹦蹦车的阿青在旁边闭着眼睛依旧沉浸在舔手指头的乐趣中。

　  白素贞大怒，“挖呀哈呜哇”怪叫半天，蹦到饭店后院，一把拔下院子中的水龙头，白花花的自来水在整个后院的地上恣意蔓延，淹没了小坑，淹没了大坑，淹没了脚面，淹没了猪圈，淹没了小腿，淹没了菜地，淹没了大腿，淹没了鸡笼，淹没了腰间，淹没了厕所，淹没了脖子，淹没了马棚，淹没了脑袋……没等淹没脑袋，自来水公司便接到一个匿名的110“水漫浸衫”的报警电话，于是把全西湖的水都停了，而此时白素贞除了脑袋外，整个人就泡在一院子的水中，只留下两个鼻孔露出水面自由呼吸。

　  原来，许仙吃完饭后，趁白素贞和阿青两人不留神的空挡，把法海师傅拽到一边，看了看这顿饭的价格——三十八块，比自己在路上说的三十块还多了八块，于是心里十分内疚后悔最主要的还是心疼。于是他便索性给法海撒了个谎，说白素贞是他老婆，他要卖妻抵债，把这次饭钱给抵了去；法海一听连连摇头，说自己都五十多的人了，再娶个二十岁的女的，那人家女方该把自己叫爸爸还是叫丈夫，不行不行。许仙说那算了，我把他压到你这儿，我回去好好找个工作赚钱，赚到之后再把她赎出来。法海一听这个法子似乎还不错，于是点头同意，并把许仙一直送到西湖车站，叮嘱他要抓紧时间用功复习考个文凭，那样找工作比较容易云云，许仙连连点头，而后，又一辆蹦蹦车开来，两人在夕阳的余辉中依依惜别。

　  法海回到“雷峰塔”饭店，方才发现阿青还在那里舔手指头，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便让阿青早点回家，天色不早了。不料阿青脸皮一翻，说许仙欠自己车费没给呢，要等许仙回来。法海说许仙早回去了，不知道几十年后发财了才能回来给你车费，人海茫茫，中国人现在又多，都十三亿了，想找他都没办法找呀。阿青说那好，院子后面不是关了个白素贞吗，问她要车费还是一样的。法海说我才是白素贞现在的监护人，你要是伤她一根腿毛，你就别想出这个门，你仨的饭钱你一个人付了去。阿青听了忿忿许久，最终还是觉得早点走人为上策，不然不但车费没讨到，还要自己搭银子替那俩傻比付饭钱；于是嘟囔了几句之后，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回到家后，阿青越想越不舒服，自己怎么地就被许仙那家伙忽悠的连车费都没讨到呢；天天想啊月月想，最后想的是声嘶力竭精神分裂，整天嘟囔着一句话：“法海，我二十年后定要找你讨白素贞……”

　  多年以后，影视界有一首歌风靡内地港台韩日东南亚，歌名叫《法海，今夜请将我遗忘……》，歌词为“烟花三月，西子湖畔，绿柳轻扬，桃花似海。雷峰塔前，你说：我们的爱会不朽。我看着你，也就信了。如今桃花依旧，人已杳杳，纵苏堤不老，湖心犹在，可断桥谁人能续？”；据说歌曲的词作者姓许，艺名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