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砖文吗？ 
能说什么是砖文吗？ 

我曾经说过，砖文只不过是文字与文字的一场贴面舞，它指向的是虚无，承接的却是实体。砖文伤人吗？不伤人的文章叫什么砖文？说砖文不伤人，那是假话是空话；说砖文伤人——却似乎无从说起。它与承接的实体有关，与人有关，与一个人的心境与胸怀有关。我还说过，高手与高手之间的争斗，不在于文字本身了。而在于他的胸怀，在于他的承受力。 

说砖文指向的是虚无，在于它无所不指，它可以伸触到人的内心的任何一个角落，却又悬浮着，落不到实处。 
——由于人，所处位置不同；知识储备不同；当下的心境不同；话语意图不同…… 
——由于文字：既显示又隐蔽的二重性；基本的不完备性与自反性；相互移用与相互窜改的可能性；以及意义的增殖性与播散性…… 
——文字与文字的磨擦，因而总是漂浮着、分裂着、延宕着，在不确定中恍惚着、迷惑着，又如在沼泽中不停跋涉，就有了愤怒，有了厌倦，有了反抗，有了受伤，有了兴奋…… 

我是一个文字的捕捉者。 
喜欢拍砖，仅仅只是喜欢在文字的跳脱中、飞舞中捕捉到些些午后无聊时光中的快感：喜欢在那种虚无中极速地带动思维运转，体会到急智与幽默在月光下流泻的愉悦…… 

然而，我拍砖，大多是不痛快的。因为清醒，所以顾虑；因为懂得，所以怜悯。因为怜悯，所以迟疑。因为怕伤人，文字有时象一把快刀，直插人的内心，显露的伤痕在岁月中犹能滴血。 

有些人在承受不住时，就喜欢责问，就喜欢质问。 

我不喜欢解释——因为人的原罪、人的疑惑、人的蒙蔽，来自于人的内心，文字的光束在人性的卑微中无法照亮。再圣洁的语言也无法擦去落在世俗中厚厚的尘埃。 

因此，我常常写着写着就烦了、就倦了；常常写到一半，然后清除；常常写完，然后删掉。 
——这会授人口实：正如沉默被人解读成心亏理虚一样；正如退出被人解读成萎缩一样。 

于是，我常常说故事，我希望故事可以减弱那种力量。然而，我忽略了故事所隐蔽的二重性——不带有尖刀，进入不了人的内心。带有尖刀，人的内心就会有反抗，不会再去解读故事背后的深意。 

我做不来鲁迅—— 一个思想的裸奔者，那需要一种血淋淋的直面自己的内心世界，痛苦而又痛快。我做不来凡人——他们在看不到的内心真相里心安理得。常以自己的心去解读别人的行为，以世俗的标准去解读别人的内心。 

标准是什么？——它的真相悬浮在虚无里，却实实在在存在每一个人的内心。 

我有理由相信有些人读了很多书——然而，他们的头脑永远是别人思想的跑马场。你在那些烦琐噪杂的文字中找不到他自己思想的影子。 

我怜悯世人——同时，我也怜悯自己。 

当我把文字的尖刀指向别人的时候，另一把怜悯的尖刀已经抵在了我的心上。 

你相信他们说着“来拍吧，我不会受伤”的话吗？ 
你准备好了吗？问问内心。 

一切喧哗终归于寂寞。 
一切意象终归于虚无。

有时希望布衣不要这么清醒，那就会快乐一点点。

如果真的是，你不觉得你的清醒也是对自己的残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