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我们在面对的时候，不能够说出我爱你？因为怕你笑我，因为怕受轻视，因为怕损伤了清纯的友情，因为你不是我的，因为我可能永远无法拥有你……我在你的注视之前把眼光斜斜地掠开。我在你身边低下头去，只在你背后，留下一声幽幽的叹息。

于是这场相遇是辜负了。像一片丰盈的叶子，会被厚重的大部头，压成很扁很扁的思念，成了一张没有生命的，岁月的书签。它本来是应该轻快地飞舞在你发间的。

也许我们可以活七十年。前十前，是懵懂无知的，后十年，又可能老得神智不清了。剩下的五十年，有一半在睡眠中。这么短，这么短的日子啊，我们还要敷衍，还要冷战，还要分别，还要无聊……我怎么忍心把时间花在这样琐屑的事情上，怎么肯去做不是真心喜欢的事，怎么敢不对你早早地说出那句话？

我爱你。

我不向你预支一生的幸福。在感情里，没有一劳永逸。我只想让你知道，能够和你一起成长，一起慢慢变老，一起守候生命中注定的霜雪和雨露，是多么愉快的事。我愿意和你有这样甜美的交缠。不问以前怎么样，也不问以后怎么样，只要眼下。在爱情里，我是这样勇敢。

2．纯真的时光是永远值得怀念的，成长有时倒真的是一种悲哀。

还记得吗，你曾在我楼下守了一夜。你每天都看着我窗口的灯暗了，知道我睡下了，才离开。你走很远很远的路，把我喜欢吃的面买来，挂在门环上，即使它已经被泡得烂了。你随时陪我煲长途的电话粥，听我说一些与你毫不相干的烦恼。只因为我任性地关了呼机，不回你的电话，你竟然以为我出事，发动了十几个朋友，找遍了整个城市。你说：你可以不爱我，我今后不会再来打扰你。只要你快乐，就好了。

还记得，那一年我爱上他。我站到他曾经站过的地方，揣摩他的脚步。我在快要接近他的时候迅速地跑开，气喘吁吁，心跳若狂。我在文字里编织与他的故事，却不敢让现实中的爱开场。我被无法遏制的爱和一样强烈的罪恶感折磨得坐卧不安。那一年冬天难得一见的温暖阳光洒在身上，我突然落泪，对他说：我不要你离开你的未婚妻，可是，让我在你的身边，可以经常地看到你，那就好了。

在年少的爱里，我们常常把自己弄得如此卑微呵。

卑微，然而义无返顾。像扑火的蛾子，祈求一丁点光亮，有把自己付之一炬的疯狂。

隔了一些年。有人问我：你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男朋友？我皱眉，还不算认识，怎么问这么多？他笑：知道了，才好决定是不是追你。如果名花有主，趁早别白费力气。

我醒觉，已经多少年没有人狂热地爱过我了。他们现实而理性，能够清楚地分辨应该把鸡蛋放在哪个篮子里，在为时尚早的时候抽身而退。我也习惯，因为没有压力，反而自在。可是又若有所失。当年那个痴痴狂狂的被我笑作傻气的男孩儿呢，他到哪里去了？

慢慢地接受这样一种情致：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茶斟八分，剑走五度。花开得太盛，凋得也太快；酒小饮则可，大醉伤身呢。茶满溢出来，会洒到身上，而爱情原是一把双刃剑，离得太近，两个人都要受伤。

我们悉心地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爱上一个美丽的灵魂，如果不可以相守一生，就一分钟都不要接近。你爱我多，还是我爱你多？恨不得有一只精准的量器，细细地比较，然后分配得无比平均。我反复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开始不信赖感觉，而需要口头的证明。我们长大了，坚强了，也软弱了。

我们不再牵着手在河边奔跑，分吃一只饭团，捉一捧萤火虫，送给你，当作天上的星星。我不再因为落到水里的月亮而惊叫，不会再为一朵小小的野雏菊就快乐起来。我们在生气的时候不再说孩子气的话，和好的时候也不会把眼泪流在笑容上。

我们平和地坐在咖啡馆里，用小匙静静地搅拌。偶尔交换含蓄而矜持的一瞥，微笑。我们互送价格不菲的礼物，礼物有着精美的包装。用一些言语的掩饰，细心而巧妙地试探着对方的心意，又时时克制自己，不要流露得太多了，至少，不能比你爱我更多地爱你吧。

我们假装，可以收放自如，可以游刃有余。我们钟爱若即若离，似远还近的状态。让爱情仅仅是月光一样柔和的存在，不会像太阳，轻易地把我们烫伤。

冬天最容易烫伤。因为太需要温暖。我们只好继续假装，说有的人只有温点，没有沸点。希望让彼此安全。

3．也许一旦说清了，爱情就不叫爱情了，爱情也会“哇”地一声突然死去。

你有多爱我？
你爱我哪里？
为什么爱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会爱我多久？
如果我……（各种假设），你还会爱我吗？……

我会笑那些痴女子。脸上带着沉迷的表情，反反复复地问，甜蜜而纠缠。
我不问。

我不问在我之前你爱过谁。在我之后你又会爱谁，甚至也不问，现在你爱我多少，爱我哪个部分，为什么爱，以及会爱多久。

爱就爱了。没有什么好问的，我想。既然我的心已经无法轻易地收回了。

我只要用心去感觉你。因为你替我做的每一件事而欢喜。我不愿这些傻气的问题打扰到你，似乎是对承诺的要求与怀疑，是一种索取。

可是我竟然爱得寂寞起来。

我原来也是贪心的人。竟然也需要喃喃的甜言蜜语。闭上眼睛沉醉地听，像享受一杯香浓的咖啡。久了，会上瘾。我克制住，不向你索取什么，因为你对这些问题，是这样无奈的。你说：这怎么说呢？要怎么解释呢，怎么样才说得明白？

你无法说明你有多爱我。因为感情没有量器。
你无法说明你爱我哪里。眼睛，还是眼睛里的深情？笑容，还是笑容背后的孤寂？你想说，爱我樱樱的唇色，爱我孩子一样放纵的喜乐。又唯恐我反驳：若不是这样，你便不爱我了么？
你竟然不能解释为什么爱我，正如无法证明多爱我。只知道，这是理智的你，最顺应感性的选择。
你也不愿意说：我永远爱你。永远是多远？
你更不能接受这些问题里的假设。假设是不存在的，既然不存在，又怎么知道相应的结果？

我带着一点坏笑欣赏你困窘的表情。

我为什么贪得无厌地，问你这么多？这样旁敲侧击，这样迂回曲折？

所有所有，不过是希望你说：我爱你。三个字，就够了。
如果我再不甘心地继续问，就请以吻，封缄我的唇。

4．古典的爱情哪里去了？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约定呢？

有一个下午，我坐在屋子里为他煮粥。有白米、红豆、绿豆、百合，莲子和红枣。用长匙轻轻地搅拌着，不厌倦这重复的动作。看着这些颜色鲜明的豆子在沸水中膨胀开，鼓起，吸饱了水分，慢慢地，彼此融和。心里充满了温柔而祥和的感情。扑面而来的热气中有着粟米独特的让人安慰的温香。

看到一句话说，古典的爱情是煮粥；现代的爱情是泡面。一笑。

可是在我的印象里，古典爱情应该是把红豆串起，悄悄地藏在爱人的心里，许多年后零落成泥，土中仍长出相思树来。有一点悲憾，才可以流传。

可是看《子夜诗》，知道从前的女子也率性，也大胆，忠于自我，并不都是低眉顺眼。看绿珠，看红拂，又惊呆，现代的人也没有这样勇敢。一直喜欢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我在许多故事里写悲剧的美，写生生死死的纠结。觉得壮烈的，惊天动地的，才算爱。

可是我只是简单地坐在屋子里给你煮粥。因为你的胃不好，粥可以给你温和的滋养。没有壮美，没有凄美，只是平和的，安逸的，给你煮粥。

就像我常常给你泡茶一样。会刻意的，减少一点点茶叶，唯恐太苦了，喝浓茶伤胃。我不再要求空山听雨的情致，那些出俗的场景太遥远太浪漫，我只希望把温热的茶杯递到你面前的的时候，你回过头对我微笑。这样会心的静静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