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红网论坛  (http://202.103.69.41/bbs/index.asp)
--  湖湘文化  (http://202.103.69.41/bbs/forumdisplay.asp?boardid=3)
----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3&rootid=&id=28334)


--  作者:小芑
--  发布时间:2003-1-8 14:52:00

--  春

对阿春的印象开始加深,时间在她出嫁前夕。 

继母带来的姐姐们,依稀知道中有一人名唤“春”,排行老大。在那个我唤她 “阿春姐”的时候,彼此明白有对方这个人,没有特意回避也没有特意接触,就这样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又是陌生。 

随我出娘胎的心脏病,让我在偌大的宅院益显孤僻。与众人隔离,被放置在小小清幽的别院,四季不明总是春,嫩生生的春色安置我这个将死未死之人。我是小夭,爹爹唯一的血缘孩儿,在家有着一主之位,娴习诗礼,十而有五没见过世面,几乎足不出户。 

偶尔,姐姐们来,叽叽喳喳地谈她们的,成群来成群走。阿春姐亦于其中,很少发言。 

“来来,夭儿,你的阿春姐要嫁人了呢。”继母难得召我,她是个和善的女人。只是我们怎幺也不亲,是我,将每个人排除心外,以生疏有礼的距离构筑一道无形的墙。 
“阿春姐。”我首次唤她的名。平时,一声 “姐姐们好”即可带过。 
“真是个纯净的孩子。”阿春姐突然道,又像觉得唐突,掩唇轻笑。“没事,我随口说说。”
“女人家甚幺时候最美,小夭?”一位姐姐问我,像是要调侃,眼底有晶亮的水波。 
“夭不懂,姐姐说呢?” 
“当然是大婚啰。”一群女人笑成一团,我淡漠的袖口,惹上淡淡的春意。 

婚礼,我在花轿会途经的地方候着阿春姐出娘家。 
途经那一瞬,新嫁娘掀起红布廉,视线对上我的,她的笑窝淡雅而美妍。 
我胸口有着朦朦胧胧的悸动,较病发添了些酸楚与甘甜。 

“小夭,这,是阿春姐托我予你的。”一个陌生的女人唤我,听她的口气,应是姐姐之一。 
接过,是块上好的美玉,质地温润细致。 
“谢谢……” 不知晓她的闺名。“姐姐。”
“我是桃,排行二。”她顿会儿,疑惑:“你还不躲开我?” 
“为何?” 
桃姐挥挥手,“我命带煞,所以你没见过我,他们都怕我会把你克……克……”她忌讳着那个字眼。 
“克死。”我摇头,我俩的会面要是被撞见,桃姐肯定不好过,迷信的年代。
“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我死过数回,怎怕?”
桃姐回我微笑。 

那年秋,阿春姐回娘家。 
她更美了,稍丰腴的少妇体态有着成熟的风韵,让风情扬升的,该是聚拢眉心那浅浅哀愁?秋天枝梢枯叶欲落未落的临死凄美……我窜过寒颤,怎会?阿春姐初嫁,不应绽放得更灿烂? 

继母兴致好,办了园中小茶宴。 

款款地,阿初姐同我颔首示意;悠悠地,她望我一眼;悄悄地,她附在我耳边说:
“女人,总有个想真正承受的男人。”
养在深闺的我不大懂那涵义,约略察觉不知甚幺‘不大对’我不敢回她、不敢瞧她,不管之后阿春姐有没有笑。 

翌年阿春回娘家,我到厅迎接,她正轻哄孩子,她同姐夫的孩子。 
“这孩子取名为‘苍’。”阿春将苍儿递予我,温热轻软,不可思议的存在。 苍将来要大了,可以跑跑跳跳,我所没有的过去。
继母抱过我手中的苍儿,“夭儿没捧过孩子,动作这幺拙。”
我看到,只一霎,拥有母亲身分的阿春却似凋零般,用她仅剩的,空洞幽静的慈爱关注蒼儿。 

我心惊!去年的疑虑得到最不堪的证实:阿春不快乐。扯住胸前的衣物,好疼好疼,是吗?我又得死了……鬼门关啊,久违。 
模糊间,阿春仿若自我眼前逐渐逐渐枯萎,慢性凌迟我早已扭曲变形的心,疼得紧,为甚幺总没把我疼死,游走阴阳的滋味…… 
奈何桥头我兜一圈,终是不舍阳世,也理不清纷乱的感觉,待死的我又企求甚幺?还有甚幺想望吗? 

同年,不顾众人反对,集合家人立下我的遗嘱。 

“恕夭儿胆言,爹年岁已大,夭体虚,早下张纸定夺家产亦是对策。” 
继母扶着额头,语调柔软、充满威严 “ 夭儿,三思啊,别说些天真的傻话。” 
我眉一竖心一横,豁出去了!我这命嬉弄由阎王老子,也许下一刻即魂归离恨天也不定。“ 顺位,春姐,而后桃姐。” 
继母退倒。“女孩儿家,脱不了嫁人这途。” 
桃姐被推出,含泪,启唇:“娘,女儿福薄,嫁不出的。”她困窘的面对被命士铁口直断的命运,悲哀的低回。 
“胡说!”别过头,继母哭了。 

我心中一把无名火起,阿春婚后的神态历历在目,女人啊女人,时间到了,锣鼓喧天热闹整夜,就被推进另一个家庭供着养着,谁又能保证将来的幸福? 
我的声音不高不低,是我、是家人,初次真切真切地体认到‘夭是大人’的事实。“谁说嫁人定会幸福?适龄,媒人说个媒,或是勉强的凑合,能担保绝对幸福的未来吗?假若桃姐随意找个人家嫁,倒不如我们要!我们养!”我转首,在她们惶恐的眼中看到我身为大人,一家主的姿态,
“娘,您能做生意,桃姐定行的!别让她被命运摆布!她是我们的家人啊!”讲完这段,我接不下气,险些又犯了喘。 

那夜,桃姐隔了扇窗同我说话。 
“夭妹,你猜怎着?我嫁人了。”
继母允了我的要求──桃姐的夫君不是人,是这整个家。 
“桃姐,善待妳的夫君。” 
“我会的。”她答,甚幺也看不到的暗,浮现桃姐的笑颜。 

不知是否上天恩宠,咳咳喘喘地,我渡过了十九个年头,较想象中长寿许多,起码脱离了‘夭折’之列。 

阿春年年回,我的心年年疼。 

春,体弱之春季,阿春‘确实’是返了家,是坛灰,捧着不轻不重,难怪今年枝头发得早、开得险,不顾命地挣扎;苍儿连带被送返,他的亲爹有了更娇美更有权势的娇娘,亲情也可以不要。 
我没有哭,怀抱苍儿,再度领略他的挣扎他的脉动,活着,是多幺辛苦的事情。 

“桃姐,教育苍儿。”我头也不回,告诉那个熟悉的跫音。 
“嗯。”

过没多久的某个月夜,池畔,邂逅出来散心的桃姐。 
语未竟,心绞痛复犯,我软倒大石,勉力出声指示慌了手脚的桃姐,就这次,我清清楚楚的明了,阴间是要定了我。“桃姐……快走!” 
“不……我怎能……” 
“为了这个家……快走……”痛楚将我几乎抽离人世,我不要桃姐被冠上“克妹”的名声,要抗天违地,命运是她的,不是命士、不是媒婆的三言两语。 
柔馥的桃香远离,迷离的神志剩下疼痛肆虐。 

我有了春的怀念。


--  作者:雨夜昙花
--  发布时间:2003-1-8 15:48:00

--  
唉,女人。
--  作者:芳荷
--  发布时间:2003-1-8 16:03:00

--  
伤春啊
--  作者:相忘于江湖
--  发布时间:2003-1-8 20:01:00

--  
春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