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上仅存的几页日历提醒着我，随着年轮更替，褪色的昨日已如烟散去，崭新的明天正悄然而至。闲来遐想：过了三十多个年了，也没弄明白一年三百六十多个日子只有过年这天才是辞旧迎新的时限，可这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不在绿茵茵的春天或是金黄黄的秋季里挑选，却偏偏是一个冷冰冰的冬日呢？早时与妻儿说笑，曾聊过此话题，老婆说：大概是过去那年代没有冰箱，过年那些好吃好喝的，冬天里便于存放；女儿说：过年正好在寒假里，我可以随便玩儿，你们就不会整天逼着我写作业了；我对她们说：这是老天爷照顾我，这么冷的天，你们都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甭想出去旅游……免得我说没钱，你们还得抱怨呢！

不过，令我们欣慰的是，严冬季节的年还是带给人们许多的快乐和希望。这段日子里，即使是最忙碌的人也会暂时停下来，放松一下自己，平日里阴沉沉的面孔光亮许多，偶尔露一脸儿难得的笑意。最高兴过年的应该是孩子们。他们可以抛开书本、作业，一味心事放在玩乐上，不必担心父母的责骂，因为端坐在麻将桌旁的或是举起酒杯的父母比他们还要悠闲。

想起前年的这时候，我忽然心血来潮，要效仿老辈们的做法，趁过年之机对下一代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当然，必修课是忆苦思甜，选择的形式是嘴里一边胡吃海塞着满桌鸡鸭鱼肉一边对给女儿大讲特讲《白毛女》。当我满嘴流油说到喜儿为躲避恶霸地主黄世仁的欺辱而栖居山洞，大年三十无衣无饭，整日守着冤死的老爹留给她的二尺红头绳以泪洗面，愁得头发都白了的时候，女儿停下撕扯鸡腿的手，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我心中一阵暗喜，为自己的教育效果之明显好生得意。可女儿接下来的几句话却把我噎着了。她说：“唉！喜儿真傻！地主多有钱哪！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山洞里干嘛去？”我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气呀！当时真想大喊一嗓子：“你这破孩子，说什么呢？”可，没有喊出口，只觉得嘴里嚼着的东西怎么也不是个滋味。过了好一会，我转念一想：女儿才十岁，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哪会有阶级的概念，哪里懂得压迫的含义呢？看来，旧社会的故事她接受不了，得换成新社会的了。

接着，我马上调换了一下教育内容，结合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进行现身说法：我小时候的年都是在乡下度过的，那年月家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好吃的、好穿的，热热闹闹的场面只在诸如婚礼、过年等一些特别的日子才能享受到。有一次，我和一个爱吹牛的小伙伴因为婚礼和过年哪个更好发生了争执：我说过年好，家家都热闹，婚礼只有一家热闹。我的对手说婚礼好，还说他爸他妈结婚时，他在婚宴上一个人吃了两个鸡腿儿，过年都没吃过。另外有几个小伙伴做裁判，五、六岁的娃娃什么也不懂，是非标准就是一个吃。听说他一个人吃到两个鸡腿儿，一个个流着口水随声附和：还是婚礼好！婚礼好！我当时因实在拿不出比鸡腿更有力的证据来与他们抗争，尽管心不服输，还是败下阵来。

女儿听我讲到“鸡腿之争”时，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虽然没再说什么，从她那笑的神情里可以看出：这只不过是个他老爸小时候的一个笑话而已──我的“新方案”又落空了。

我呆呆地望着女儿，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女儿变了，变得让我陌生了──她五、六岁的时候，总是让我给她讲童话故事。当我与她读到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时，连我自己都不由得被故事深深打动：寒冷的年夜，一个贫苦的小女孩，赤着脚蜷缩在城市的墙角里，在新年的太阳升起来时，她死了。拿着燃过的火柴，带着美丽的梦想，微笑着随她已故的祖母走到新年的幸福中去了。女儿瞪着毛茸茸的眼睛问我：冻死的人还会带着微笑？我告诉女儿：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公平，有的人很富有，有的人却很贫穷。新年是公平的，它把快乐带给所有人，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新年总会让他们享受到不同方式的快乐。

那时女儿尚小，她不会理解这个新年的故事里，隐藏着人类的丑恶和罪恶，而不仅仅是不公平。可她探求的眼神透出的纯真却似一汪清水般被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留存至今。

我问自己：是女儿变了吗？她怎么变了呢？是什么让她变的呢？

“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快乐健康留四方。。。。。。”楼群里，不知谁家的卡拉ＯＫ响起，跑了调的男女声津津有味地宣泄着他们的快乐和满足。

真该想想，我们的年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下去吗？我们下一代人将来又会如何过年呢？

    灰色的记忆 
    挂满光秃秃的树枝 
    拉短了岁月的路 
     
    年少岁月 
    鞭炮声响起 可以填饱饥肠 
    挂上对联掩盖喜庆背后的艰辛 
     
    过年了 
    燃放烟花 繁华散向天空 
    少年郎掩着耳朵跑着、跑着 
     
    守着年夜 唠叨着苍渺的希望 
    一个传统只是有了充足的理由 
    享受短暂的快乐与幸福 
     
    把聚合的悲欢 
    酿成谷酒 
    一饮而尽过去的苦楚 来年的忧 

可是人长大了，反而好像有了很多的缺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