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布时间：2003-2-25 16:43:00
-- 低级趣味之特价书店
院子背后的小巷有特价书店，夫妻两个既做老板又做伙计，进货论斤买，卖则分了几等，一块钱一本，十块钱三本，八块钱一本，最高级的是面议，就地还价。东西呢，过期杂志最多，图书馆流落出来的旧书、时髦或曾经时髦的读物——王朔韩寒，譬如——也有。
我是常客，三样都买，老板见到我就眯眯笑，态度好得很，价钱呢就不太让，反正也拿准了我不太讲。朋友苏尤其不解、而且拒绝容忍的是，颇有些洁癖的我居然肯十指油黑地在书架甚至地上书堆里翻来翻去，她见我蹲那儿半天找到一本钟晓阳的腐朽和期待，喜孜孜站起来说，漓江出版社96年版，以前新华书店原价呢——作拣了诺大便宜状，不禁很没好气。我笑着自我批评觉悟太低——跟三姑六婆们在超市见到香皂打九点九九折就兴奋莫名是一回事。
其实漓江出版社以前好东西不少，我还受人所托搜到一本93年版的白痴，石国雄的译和前言，装帧简洁全无花头，就是字小些，密密麻麻比较费眼睛。现在大家都知道印书跟印钞票一回事（网络写手和“著名主持人”是不是除外，呵呵），使出各种伎俩将价钱往上拔，林少华在漓江的那几本还好，跟了上海译文之后，以前合成一集的现在也要分单行本，每页斗大的字，页眉页脚全加上，还是薄得很，可笑这样卖贵些似乎就理直气壮了。
类似伎俩多的是，不外乎美工和排版。花城的李碧华作品集，青蛇霸王别姬胭脂扣，全加上剧照插页，张张都是一整幅，虽然有凑分量造噱头之嫌，但毕竟作品改编的电影都还有些可取处，也就不算无趣。而“女巫词典”之类说过就算的俏皮话，花城也为她煞有介事地包装出来，“跟真的似的”。这套书特价书店还没有，过两年看，再没有，就是前段时间流行得不够。倒是已经有了上海人民出版社97年的“蝴蝶十大罪状”，比起来真是素面朝天，787乘1092开本，李氏那些豆腐干专栏文章结起集来，也就只该是这么轻薄的小书。
调侃永远是容易的，探讨和研究比较难，所以人人浮躁，急功近利。市面上即学即会的手册特别好卖，还有就是，有人炒一定热——这个，老板最知道。我找到三联海外学术系列的其中几本，他们一点不熬价钱就卖了，三本魔戒呢，就要咬紧牙关不松口，好多赚些。那时候“护戒同盟”各大书店的正价书包括精装本都卖断了货，我一边骂自己干吗非起这个哄，一边还是买。
都速成了其实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如果人人从此俨然专家，开始特把自己当回事，就比较夸张，比较穷形极相。几米现在是全民话题，但是你非要给他贴标签的话，我就有点受不了，当然我可能是老冬烘价值观过时。我挺早的时候从特价书店买过两本几米，黑白印刷，质量糙得不行，简直象影印的一样——我怀疑就是影印的，盗版嘛。老板当时说这本书全是画儿，八块一本绝对不能少，他们夫妻俩是业内人士，当然深谙有图就贵这个基本原理。同一原理，现在印刷精美的彩色几米身价不菲，堆在书城最显眼处，据说畅销得不行。我凑上去翻过，确实我那两本少了颜色就跟少了魂儿似的，那些好象是小布尔乔亚商标的深蓝浅蓝，层次上如同爵士的调性；然后鲜黄色鲜橙色，又是标准的“哀愁的甜蜜”。但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于你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也就无所谓失去，我好象盲人习惯了黑暗，觉得这场热闹事不关己，都是别人的。
当上海宝贝热闹得象口锅，又翻腾又冒泡泡的时候，特价书店当然也有她的书，后来连亨利米勒也有了，我很以为这是沾光，卫姐姐要是红卫兵，亨利米勒就是红外围。呵呵，说笑说笑，时代文艺出版社听见了怕不被我气死，他们可是95年就印了米勒文集，同时还有萨德这个大变态的选集，不知道后者什么时候也从王榭堂前飞到特价书店。到时候，我虽然不敢肯定自己有没有酷到买回去研究的地步，但站在书架前大概翻翻应该还是受得了的——你先别跟我提什么用快进键看索多玛120天也是忍耐极限的考验。
最近我发现，我从特价书店买回来满足自己低级趣味的书，已经越堆越高。由于它们大部分属于看看就算那一类，我开始构思将它们卖回给特价书店的老板。当然，只好论斤卖——想到买入卖出过程中的损失，我不禁悲从中来，又化悲痛为力量地下了两个决心，第一当然是戒掉低级趣味，第二则是，永不炒股，实在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非要我炒，那就——买高看涨，反正绝不买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