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红网论坛  (http://202.103.69.41/bbs/index.asp)
--  情感交流  (http://202.103.69.41/bbs/forumdisplay.asp?boardid=5)
----  [原创]天凉好个  (http://202.103.69.41/bbs/showthread.asp?boardid=5&rootid=&id=24896)


--  作者:湘天一叟
--  发布时间:2002-12-22 22:48:00

--  [原创]天凉好个
天凉好个秋 

一株老树,几点秋鸦,渌水从旷无人迹的田野上流过。河水流得很缓,如果不是有浮萍偶尔移动一上,你会认为这是一潭沤得发绿的死水。河岸上只有这株老树,枝桠上站着几只悲秋的老鸦,时不时发出三两声悲鸣,老鸦的脚下,还挂着几片恋恋不舍的黄叶,在秋风中左右摇摆,远看上去,这树就象一只用残了的扫帚。
老树下系着一条无蓬船,船横在江边,上面坐着个撑船的老倌。此时他正坐在船中间打瞌睡,没人过河,他是不会醒的。
这是一幅略带灰色的江南秋意图,就挂在乙丑年那个秋天黄沙鸣家老屋的门框上。
没有人能走出这幅画去。
随着日期的临近,传说的阴影越来越沉重地压在黄沙鸣的心头,他真想操起那把大扫帚,把心里沉重的阴影扫去,但是,扫得子么,上屋场明伢子看他的眼神就越来越古怪,古怪得就象这不叫的狗看人一样,有几回,和明伢子的眼神相撞之后,他都想后悔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胸脯拍得山响地做保证。
走不出这幅画,走进去还是行的么。
黄沙鸣站在门口,有些不堪重负,遂收回目光,带着忧郁,苦闷的心情走了进去。
船上有一只褚红色的方凳,四平八稳地放在船底,船老倌没坐,却坐在满是灰尘的一块横板上。难道是为我准备的,黄沙鸣想着,于是,褚红色的方凳就有了诱惑力。或许是为了要坐一坐这张凳子,根本就不会过河的他,一脚踏上了渡船,船晃了晃,船老倌的身子晃了晃,但没有醒。
黄沙鸣上船,也不去理会船老倌醒没醒,眼睛盯着方凳,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便一屁股坐了上去。嘎!方凳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似睡非睡中的船老倌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谁?谁坐我的凳?迷朦的双眼茫然四顾。
方凳四分五裂,黄沙鸣一脸惊诧地坐在船底还没回过神来。
是你,吃饱了不得消。
你认得我?黄沙鸣拍拍屁股后的灰尘。
你是人我怎么不认得。船老倌蹲下身,非常认真地拼凑起散了架的方凳。
原来是拼起来的,难怪一坐就散。
你没这福份,当然就享不了这份福。
放眼方圆几十里,谁有这福份?
益堂公。
又是他。
他经常到我船上来跟我打讲,一坐就个把时辰,这张凳响都不响,莫讲散架的事,其他任何人都坐不稳,就象你刚才一样。
怪事,请问他经常到你船上打讲,不晓得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信就真,不信就假。
人人都讲是真,我如何做到不信呢?
你晓得天在哪里?
船老倌没有回答黄沙鸣,却提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黄沙鸣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天上有几朵白云在飘。低头的时候,却看见白云浮在水面,恰好有一朵浮萍从白云边缓缓流过。
你现在晓得天在哪里了吧?
黄沙鸣摇了摇脑壳,脸上掠过一丝似懂非懂的笑意。
然后抬起脚下了船,一回头,看见那张褚红色的方凳。船老倌仍然坐在那块满是灰尘的横板上,双手抱膝,前额帖在膝盖了,好似又打瞌睡去了。
白云从船弦飘过,又好象船在天上飞。
你看下屋场铜伢子,一拳打得牛死,要几横有几横,还不是,捉鸡崽子一样捉了去,至今都冒得音讯回。莫讲你,我还不晓得你有几斤几两。
莫讲哒,我就不信他一手遮得天。
塞进灶眼的柴草没有燃,却冒出一股浓烟,呛得黄老倌直咳嗽。
你…你硬是只死古卵,硬要碰得鼻子出血,你才晓得痛。
痛是我痛,跟你不相干。
你不要认为读了几年书就不得了,认得几个字就翻得天。
篷!一股黑红的火焰从灶眼里喷了出来。
哐!黄沙鸣猛地把自己关在房里。
有本事就一世都莫出来。
火光映红了黄老倌的脸。
太平山上不了寺内,传来多多多的木鱼声,和尚们做晚课了。

大喜的日子,终于在阴影里来到。
黄沙鸣的心情却没有一丝喜气。
这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蟋蟀叫得烦人,客人早已散去,该入洞房了。
送完最后一批客人,黄沙鸣趁着酒性,要进新房,黄老倌一把拖住他,拉进自己房里。
你为什么拉我?黄沙鸣喝得醉熏熏的,这里面一半是喜一半是忧。
你不要命了,现在进去。黄老倌脸色寡白。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房里是我堂客。
我跟你讲过的话你全忘记了么?
你讲什么,我不懂。
樟树坝几十年来的规矩,第一夜要给益堂公,要不然就要被抓去当壮丁。
不信就是假的,当兵吃粮我不怕。
啪!黄老倌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黄沙鸣一个激灵,酒全醒了。
你打我?
扑嗵!黄老倌跪下了。我求你了,你晓得,我们黄家三代单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能么对得起黄家列祖列宗,我怎么当得起黄家绝代的罪孽啊?我给你磕头了崽老子。下屋场铜伢子被抓去十多年了,是死是活都搞不清,你就体谅一下我的苦衷吧。咚咚咚
磕头声如春天的惊雷,震得黄沙鸣血脉贲张,胸口堵得难受。

日子阴沉沉的,老树上的几片叶子全掉光了。老鸦子却还蹲在树桠上,它们为什么不往更远的南方飞呢?是没有勇气,还是没有力量,或者是这棵老树已与它们的生命连结在了一起?
黄沙鸣觉得,自己就是那几只老鸦子中的一只。
昨天,明伢子鼓着灯笼眼找到了他,二话不说,照脸上就是两拳,然后是两脚,自己连躲都没有躲一下,鼻血直流,咸咸的,带着股腥味。再打再打,我没本事,保护不了你姐。鲜血流到嘴里,让他兴奋不已。
明伢子做完这一切,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秋阳高照,渌水如镜。蓝天白云都在镜子里纤毫毕现,让人搞不清这天是在上呢还是在下,抑或是有两个天。
黄沙鸣站在树后,望着如镜的水面出神。他背后插着把磨得锋快的柴刀。爹要他趁着天气晴和,到山上砍些柴草,以备过冬。他没有上山,却整日地守在渡口,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了什么。
船老倌坐在船头,眼睛盯着岸上的后生,一连几日,这个后生都站在老树前面,眼睛望着河水发呆。莫不是要寻短路吧?他想。
他不来了?黄沙鸣问。
他,他是那个?船老倌不解。
那个益堂公啊,你不是讲他经常驻到你船上来跟你打讲么?怎么几日都冒看得他的人影,我想看一看他长得怎么样。
哈!你这个后生有病。船老倌收回目光,他真的觉得这个后生有病,连益堂公这么有名望的人都冒看见过。
船老倌不再看他,双手抱着膝盖打瞌睡去了。褚红色的方凳摆在船中间,一动不动。
黄沙鸣也收回看着船老倌的眼神,转而注目河里的浮萍,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站在这棵老树下看河水,看河里折蓝天白云,难道仅仅是为了要见一见那个令父亲生畏的益堂公,他想,这并非是唯一的理由,明知道自己不会上山砍柴,为什么还要天天带着柴刀出来。
鼻子还隐隐做痛,他伸手揉了揉,竟流出血来。他妈的益堂皇公。他骂了解情况句。下到河边,蘸了些冷冷的河水,在额头上和后颈窝抹了一阵,血止住了。
他伸手在河里洗干净了血迹,随手在河里摸起一块鹅卵石,用力往河中央扔去。扑嗵!河面的宁静被打破了,蓝天白云被水纹撕得粉碎。
他看着这一切,脑海里闪过一丝智慧之光,本来混沌、黑暗的思维深处,就象升起一盏明灯,也象夜暮里划过一颗耀眼的流星。
我懂了,我晓得了。他狂喊着,两眼流出几滴热泪。我终于懂了。
喊声把船老倌惊醒。你懂了,你懂了什么?怪喊怪叫的吓得人死,还不上岭去砍柴。
我晓得了天在什么地方,你不是问过我么?
你发癫,信口开河的话你也信,你后生硬是有病。船老倌骂完,又自顾自打瞌睡去了。



--  作者:周黑子
--  发布时间:2002-12-22 23:12:00

--  
嗯,不错。
浓郁的乡土风情。
语言很独特,有自己的风格。



--  作者:江月
--  发布时间:2002-12-23 12:08:00

--  
看了三遍,头还是晕晕,只有秋云蓝天,还有如镜的渌水,从那来的“益堂公。”

渌水鱼儿,你这文章我读不懂。


--  作者:临风公子
--  发布时间:2002-12-24 17:34:00

--  
我这里下雪了
--  作者:月影云裳
--  发布时间:2002-12-26 23:00:00

--  
渌水,就是渌江,醴陵的一条河,这是乡土情怀的,曾在某杂专上发表过,里面采用了醴陵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