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杀手第五杀-------怨

六七年的时候，我十六了。
向阳中学每天播着革命样板戏，大字报贴的到处都是，我们好象生活在红叉和碗大的黑字中间。我是学校“斗天地”宣传队干事。就我看来，干事，就是死干到底。在跟五十四中的“揪妖魔”宣传队文攻时候，我因为嗓门大，能背下整篇的毛主席语录，骂词又比较凶猛，很快就从斗争中茁壮成长起来，成了个文攻武卫战斗中坚实的堡垒----这是我们工宣队长在全校大会上表扬我的话。
我们学校外面有几个抗战时候留下来的碉堡，在冀中平原上那时候随处可以见到这样的碉堡，作为革命纪念保存下来。经常有小学生被工宣队长带领着到碉堡里开会，听到尖细的孩子的声音如雷般吼着斗争到底的口号。
为了观察五十四中的动静，我们队长卿卿（这是个凶悍的革命女将，参加大辩论的时候因为抽出腰上的武装带把对手的脸劈花了而在整个县城都声明显赫）让我跟小马去碉堡上观察敌情，随时通告敌人动向。那天晚上月亮出奇的亮，到处亮惶惶的，我掏出一根太阳烟来又给了小马一根，他屁颠的点上火了，去年我就会抽烟了，“五·一六”大字报贴出去之前，我们学校管的很严，根本不会让抽烟的，现在老师一大半扫厕所进牛棚，没人管了。我很无聊，在噶石灯（电石灯）下看手抄本的《绣花鞋》很不舒服，老二也涨的很，想出去放放它。
“今天是七月半”小马神秘兮兮的说
“那又怎么？”
“七月半，鬼乱窜”
“放屁，你又把你奶奶那套搬来了，还没让人整够”我瞪了一眼小马，他奶奶解放前是跳大神的，现在正每天颠着小脚被游街呢，因为哭喊着要跟封建顽固划清界限他才被卿卿收留到队里来跑腿。
外面果然很亮，可是那些暗处的影子却是更黑了。碉堡的不远处那坐旧仓库更是阴森森的，小风吹过的时候破椽子发出低沉的哨音。我在离仓库不远的地方掏出了老二爽爽的尿了一泡，因为滋到前面墙上的大字报上更有点高兴了。
“请问.....”
突然一个怯声声的女在我身后响起来，我的头发根突然的扎起来。下意识的抽出了裤带（那时候武装带就是我们小将的护身武器），猛然回过头来大喊一声“斗天地”（那时候随时喊口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生理行为，跟忍不住要尿炕一样）
“啊呀....”
那个女人惊叫了一声，我只看到很白的一张脸，瞬间又转过头了，原来就是个女的，我放心下来，才想起来她转头的原因，裤子掉下来了，慌忙的提起裤子，“妈的”我暗自骂着老二，这么不争气见了女人连惊吓都不怕就露出来了，脸却开始发烧了。
半会那女人转过头来了，我看到一张白的脸，云堆雾绕的黑的发亮的头发，皮肤几乎透明了，穿了一件法兰绒的旗袍，披着娄花的披肩，手上拿着一张纸条，脚边是一个小小的皮箱。如果不是知道离学校不远就是个小小的车站，知道她有可能是旅客，这身打扮我以为是从电影上直接下来的资产阶级小姐。
“请问，你知道....ｗｅｉｃｈｅｎ在哪里吗？”她把手里的条子递给我了，我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字一大半都是繁体我不认识，凑呼能看出来是什么地方见面等等，下面的签名我却认识-----ｗｅｉｃｈｅｎ。我装着看懂的样子说“你是等车呢吧，去车站问问看有几点的车吧”
那个女人有点失望的要转身走了，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想起来如果这身打扮去问车站那个满脸横肉的女售票员肯定让当成台湾特务抓起来。
“回来，我替你去问问吧。”我叫住了她，把她拉倒一棵梧桐树底下让她等在那里，我自己上去叫小马去车站问问，小马正看我放在那的手抄本看的丫满脸放光，听到我叫他去问车点，非常不耐烦
“女人？肯定是女鬼”
我一把扯下他的书，给小子屁股上一脚，他怕了，从门口溜出去了，没一小会儿回来奇怪呢
“哪有什么女人，我说你是跟上了吧。”
我走出去，外面还是如水的月光，隐隐的传来高音喇叭的口号声，我知道，斗争还在紧张的进行，什么也没有，只有梧桐在一阵风吹过时候摇了一地的碎影。
文化革命轰轰烈烈的继续深入下去了，我每天忙着批斗牛鬼蛇神昏天黑地什么也顾不上想了。一天晚上，队长卿卿传出话来要突然袭击一个蒋匪残遗的老窝，作为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生日贺礼，我们都忘了提醒她作为贺礼还嫌早点，因为离他老人家的生日还有半年呢，现在是夏末的时候。
当我们如天神一样降落到蒋匪残遗的匪窝的时候（不如说一窝蜂的轰进去的）都感觉很失望，一个精瘦的老头子从被窝里爬起来哆嗦着态度良好的必恭必敬的站在我们面前，破被子里却好象还有一个脑袋顶露着，我们齐声阵喝“誓死保卫毛主席，跟反革命分子斗争到底，出来！！！”
老头子哆嗦的更厉害了，岔声着辩解“那是内人，那是内人”
卿卿队长威风凛凛站在老头子跟前
“什么内人外人，你们全是蒋匪残遗，别给我耍死赖，我们革命小将一定要扒下你们的画皮来，老实交代你的问题，ｗｅｉｃｈｅｎ！”
我们齐声的喝着，“老实交代，ｗｅｉｃｈｅｎ！”如春雷般的吼声滚滚在破屋子里把房上的无梁尘震的扑簌簌的往下落。随后是一片混乱，我们开始翻箱倒柜，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翻的了，这蒋匪破家已经不知道被翻过多少次了，可是还是有了点战果出来-----在空了的面缸用麻袋盖着的一台美式收音机被整了出来，看得出来这是个真家伙，旋钮都是黄铜做的，不象我们家的红灯收音机是塑料的还裹上了黑胶布。卿卿队长兴奋的两眼放光，高喊着“特务，特务，台湾特务”接下来的暴风骤雨式的革命洗礼送给了那老头子ｗｅｉｃｈｅｎ，我们走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脑袋上全是唾沫，背心撕的稀烂，裤衩凑呼挂在胯上，倒在地上不出声，用卿卿队长的话来说是“耍死狗派儿”，我以为他挺不住了，如果不是排骨还在翕动着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他的“内人”披散着头发也坐地上一声不吭。
我们心满意足了，呼啦拉威风的闯将出来，出门口的时候有了点事故，小马小子的胳膊被门框上的破螺丝钉挂了一下（没有门了，就剩合叶的螺丝了），把手里的美式收音机摔了，响声都把我们吓了一跳，小马哭桑着脸赶紧弯腰拣起，我也帮他忙着把摔散了的零件往一堆收拾，这小子都快吓哭了。好在这东西很结实，没怎么零散了，后面个片片掉了我给装上了，好象是装电池的地方，还有个什么纸片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塞，就趁机装我裤兜里了。也许是战果辉煌卿卿队长比较兴奋，没有怎么生气，看了看那玩意的壳子没什么要紧也就算过去了。
人都散了，恐怕是半夜两三点了吧，今天又是我值班，小马小子心疼黄军褂子被撕了个大口子回家找他妈缝去了，我自己在噶石灯下想起来刚才收音机后面掉出来的纸片子掏出来仔细看了起来。这是个发黄的女人的照片，我看着眼熟，白嫩的脸在黑白照片上看来更是有嫩的感觉，黑的头发和眼睛，突然我觉得眼熟起来，这个女人----找ｗｅｉｃｈｅｎ的女人，我想起来，几乎一年过去了，如今又快7月半了。
ｗｅｉｃｈｅｎ被我们关起来了，每天轮番的审讯，听说因为美式收音机的收缴此案子已经惊动了县革委会，过几天就派人来把他拉走，之前先在我们学校严加看管。
我每天晚上到破仓库附近转悠溜达，心内暗暗的着急，什么时候她才能来呢？那个白脸的资本主义小姐，恐怕是跟ｗｅｉｃｈｅｎ这个狗特务接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天老二不自觉的露出来的感觉就总是把阶级斗争的弦紧不起来。
那天月亮又圆了，冰凉的一片，在我找的几乎没有希望的时候，她来了，还跟一年前一样的打扮，小巧精致的皮相对于她瘦弱的身体来说也很沉重，我急不可耐的走上前去
“你不是找ｗｅｉｃｈｅｎ吗？快跟我走”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冰凉的很，宛若无骨，可是感觉很舒服。她如一片树叶一样被我拉着，快到学校牛棚的时候我把她藏在了一个暗处，经过了一阵猛跑，她的脸上竟然有了红晕，我忍耐住想替她擦擦汗的冲动，嘱咐她躲在原处不要动。
把ｗｅｉｃｈｅｎ从牛棚里弄出来费了番功夫，那看牛棚的傻小子非要请示卿卿队长，幸亏我如今在队里比较吃香，告诉他是紧急情况发现五十四中的“揪鬼神”战斗队正在路上准备抢人来了，小马 去报告队长了，我只能先来把这特务转移了，这是我们的战果，不能让他们抢走了。
拽着这个被打的几乎没啥知觉的半老头子磕绊着走的时候，我有一种成就感，我想看那女人白嫩的脸上挂着眼泪的样子，我渴望她的感激，好象渴望了好多年了，这样的感觉让我把革命全部忘的一干二净，都是这狗日的月亮惹的祸，如此的亮如此的把这校园房子树照的不象平常的世界。
跟那个女人一起不出声的匆忙的把蒋匪ｗｅｉｃｈｅｎ拖到破仓库墙边的时候，我都快累胯了，一则是跑的急了，二来是激动害怕和兴奋交织一起的感觉。虽然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俩人实在不般配，我怀疑是否该叫这女人阿姨。
明亮的月光下，老头子总是半闭着的眼睛睁开了，那女人离他两步的距离冷冷的打量。
“你是........电子吗？”老头子的眼睛瞪大了，身体如电击一样的浑身哆嗦起来。
“你让我在这里的车站等你，为什么等这么久你都没有来？”她幽幽的说着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头子跟疯了一样的喊着跑着，我后面追着他，非常后悔把他弄出来，很失望，我没有看到类似地下党秘密接头时候对暗号或者交换文件什么的情景，反而这个老头发疯了。电子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们跑，好象不费力气。
我终于把这老不死的摁道了，掐着他的脖子看他翻白眼的时候才放开手。
“不，不，不可能，我，记得，你，你”他边咳嗽边罗嗦，我有点烦了，想把他再弄回去赶快结束这一切。
“你记得我该等你吗？”电子豪不在意的说着，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想吐的感觉。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多威风啊，我还是个学生，你是个军官”她幽幽的继续说着，忘了我们的存在。
“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十七，两三年了，一天你叫人送回张条子来说共匪打来了，要我跟你一起去重庆，再一起去台湾。你在车站等我。我收拾了东西就来了，那天的月亮跟现在一样的亮”
“可是你，难道没死吗？”老头子捏诺着，摇着脑袋，仿佛想把什么东西摇出来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为什么你现在才来呢？我要给你唱莉莉·梦露的歌，你给我买的收音机里经常的放这歌，我学会了呢”她开始唱了起来，声音奇异的象烟尘一样随处的洒落。
“我来了，我来了，我真的来了，可是，我不能带上你，我还有她，票只有两张.....”
“嘘，别说话，我知道你有老婆”电子继续的唱着，我要发疯了，想堵住耳朵阻止这怪异的声音进入，和着远处高音喇叭的声音，这样的感觉太过怪异了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该找我的，来吧，来吧，可是，那天你没有回头怎么知道是我......放的枪”老头子的声音有点开始弱下去了，因为我看到电子走到他跟前俯在他身上，许久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两行清泪和一嘴的血在在那白嫩的脸上，轰，我脑子里的神经崩塌了，最后的知觉是头顶上那一轮亮的有点发红的月亮和耳边一直唱着的那叫莉莉·梦露的歌和着远处样板戏的铿锵....
什么时候有了知觉我忘了，记得醒来的时候躺在炕上，我妈给我喝红塘水，流着泪戳我的脑门子，骂我小王八蛋，胆子比天大，竟然敢放反革命特务。
后来的事情是小马 告诉我的，我因为“里通外国”被“清除”出“斗天地”革命队伍，如果不是根正苗红恐怕要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如果不是因为那老头子死的莫名其妙没有任何伤痕（连被我们打的伤痕都没有了）小马的奶奶放出风去说我被跟上了，不然没有理由做这样傻事情，恐怕我就得坐牢去了，卿卿队长最后起了关键作用，说反革命特务用迷魂药药倒我听他的指示帮他逃出去，跑到仓库附近的时候觉得到处都是革命群众雪亮的眼睛在盯着他感觉到无路可逃，所以最后用暗藏在身上的蒋匪特务毒药自决于人民了，所以我今天能躺到炕上喝我妈的红塘水。
从此我成了逍遥派，再没有参加过任何革命行动，好象生命里的某些东西提前走掉了。
三十年过去了，我结婚了，生子了，回老家探亲的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兴步的出来，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我看到了远远那个大门，想起来，这是曾经的向阳中学，碉堡早没有了，可是周围的什么，树，学校的墙，甚至他们的暗影还都是那么的熟悉，不曾变过，想到暗影的时候我发现了，今天又是一轮满月。
走到那棵梧桐树下的时候，我停住了，点了根烟，听到身后传了个声音
“请问....你认识电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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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杀手的顽强精神喝彩！

這貼原應該是準備送微笑兄或者俺的吧,

得了這麼個美麗幽怨滴角色倒也不錯,只是殺手貼了小雨有些奇怪

因為她是明俠,還是俺尚有利用價值需要繼續留著做冤大頭?

狡猾滴家伙,殺手出在影子和長風之間!!!!!!!!!!!!!!!!!!!!!!!!!!!!!!!!!!!!

作者性别：男

作者年龄：3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