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冬天穿着浅灰色帆布裤站在我的床边时我没有看见冬天那张微皱着眉头的脸，但是冬天却清晰地看出了我一直深藏在心脏下二公分处的浓浓困惑。
于是我扭过自己的脑袋对着冬天发白的面孔，我发出了有生以来的第1个命令：
“动手吧，杀死她。”
冬天的眉头缓缓的有些舒展，我看见冬天的影子也是深色的浓缩。
“杀死她，杀死她。”
冬天动作迟缓地从他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把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亮光微笑着冲进了我的眼神中，我看见了我的右臂出现了柔绵的破裂。
细碎的泪水迫不及待地从我圆瞪的双眼中汹涌而出，它们的欢叫像窗外的碎玻璃一样尖锐刺耳。

我把生命献给了冬天。

冬天把压抑的冰冷还给了我。

冬天的冰冷压抑是它的亮光匕首。

我用这匕首割开了季节瘦弱的喉咙。

上篇

1

奶白色的长裙飘荡在我的面前，我站在生命第二十五层的楼顶。
远远望去，楼下是一片黯淡而揪心的深绿色的阴影，我站在这片阴影中，我看着奶白色长裙。
“你...还是放我走吧。”
奶白色长裙的声音细长而巧小，让我感到有千根针芒飞快地穿过了我的耳膜。
“不说再见？”
我伸出双手，我发现我的双手苍白而无力，但我仍使这双苍白无力的手紧紧抱住了奶白色长裙。

一片馨香。

“不要...这样...”
奶白色长裙的头发被我的嘴唇吻得有些零乱，我的嘴唇也在怀念。
我想起了三年前也在这片阴影里我将生命的第一页判决交给了她。
“不。”
我蹲了下来，我的身体渐渐扭曲，蜕变成古老的忍受疼痛的蛇。
奶白色长裙面色平静，她面色平静地流下了同样面色平静的泪水。

我在阳光下泣不成声。

“那就...再见？”
奶白色长裙低下了脑袋，她的头发和我的思维一样乌黑发亮。

这是一个昏黄的午后。

2

沿着路边漠然的花丛向远方眺望，一切的开始是一栋同样死气沉沉的建筑。
一张五角钱的纸币飞在空中，我的舌头探出了头，我舔了它一下，湿的。

湿的天空，湿的日子。

眼睛的厚度随着岁月增长，250、350，我的眼睛是一堵墙。
短发的微笑发出一记重拳，我那堵墙轰然倒塌。

我背叛了从前。

“从前是一个学习的地方。”
从前像是一个训兽师，但它的语言却那末软弱，让我一吹即化。

“你叫什末？”
我知道新鲜的日子开始了。
我转过脑袋，一头毛寸配一副蓝框眼镜。

窗外像要死去的天线上有只浓黄色的鸟在望着我。

“我叫风，代表死亡。”
一扇门吱呀而开，我抬起腿走了进去。
“我叫秋叶。”
另一扇门随即也静静打开。

我看见我的前面第三桌是那个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穿着淡紫色的半袖衫，像是雨天的竹伞一般令人惬意。

短发的短发是春天。

3

我的水杯是浅浅的吸泪器，我没有停止想念。

秋叶的鞋是耐克的。
一张自信的脸上贴着一记处方，处方无字。

短发的话语在我这里存储量为零，零的温柔。
短发的书包是阿抵达斯的。

似乎这是一种预感。

4

我走到禁区时才猛然发现秋叶落在了短发的唇上，且轻轻舞动。
我没有愤怒，我只有压抑。
压抑不是愤怒。

红旗在我的头顶上方飘荡，我似乎看见我的血液也是一个飘荡的旗帜，它也会发出鼓鼓胀胀的呐喊。

秋叶吻了短发。

短发的短发是欺骗。

5

短发的公主车在她脚下出现了一次反抗，短发坐在马路边沿上安装链条。
我看见了，我伸出手了。
我并没有触摸公主车的链条，我抚摸到了短发温润的手指。
“我看见了你。”
我的手开始肆无忌惮，我的手饥渴的啜饮1条河流。

我喜欢你。

一切都好像很简单。

短发笑了，她的牙齿很白，白如白痴说梦。
我探过头，我的嘴唇吞噬了幸福。

幸福？

6

秋叶的油笔以优美的弧线坠入到了短发的手心中，短发的头顶有两双翅膀。
我对着我的油笔说：
“你一定要坠入。”

抛出。
下坠。

如我所愿，它坠入了短发的手中。
我没发现短发眼里夹藏的泪水，是水就应该流淌。

“怎末办？”
秋叶用手轻轻推了一下短发的肩头，短发的嘴唇没有吐露心情。
我感到自己有些寒冷。

寒冷源于迟疑。

7

日子总是干涩的。
我坐在家中的棕色沙发上，我的手里握着一个橙桔，它是澄黄色的。
我的手指扒开了橙桔的外衣，我看着它充满汁液的内脏。
我闭上眼一口一口咀嚼酸甜。

“电话。”

“谁？”
“是我。”
“有事？”
“没。”
“那……”
“今天下午有空吗？”
“有。”
“广场。”
“几点？”
“三点半。”
“再见。”

广场上人声鼎沸，我毫无目的地拉着短发的手在其间行走，她的手纤细而软长。
“去哪？”
我的脚发出了疼痛和慵懒的信息。
“我家。”
短发的眼睛像月光下的湖水。

8

短发的家在巷子里，巷子幽深而苦闷，像一杯浓咖啡。
“请进。”
短发的声音甜美得腻人。

一棵杨树安详地挺立在院子的中央，几辆自行车靠在它强壮却脱了皮的身体上。
短发打开了她的房门，一堆毛绒熊和书桌上的台灯正冲我扫视。
我坐在了床沿上，问：
“有水吗？”
“等着。”

短发的水杯是透明的。

我站在短发的面前，我说：
“我讨厌繁琐。”
短发笑了，她说：
“繁琐不是目的。”

一块块的时间掉落在地面上，它们让我踩得粉碎，粉碎却没有流血。
血是紧张的另一种面孔。

9

秋叶的脸像一丛发黄的草般铺展在我的面前，我的皮肤感受到了他急促且炙热的呼吸。
“你昨天和她干什末了？”
秋叶的语气像寒冬的狂风。
“我们说话了。”
我用手指了指站在讲台上的短发，她的背影像一簇月光。
“说话？”
秋叶的疑惑开始怒气冲冲地准备窜到我微挺的鼻尖上来了。

阳光显得过于温暖。

短发转过了身体，她的微笑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我的目光中。
我看见短发的神情有些慌张，然后秋叶的愤怒包含着拳头撞在了我的左颊上。

我无力反抗。
因为我无法反抗。

短发的脸有些破碎。

中篇

1

我是在周六的清晨见到奶白色长裙给我的那封信的，那封信的信封是天蓝色的，上面画着一片雪花。
我心情紧张而又急切地剖开了信封的腹部。

风：
展信悦。
我是你的奶白色长裙。
我还没死。
我还活着。
我还爱你。
你的奶白色长裙

我看着冒着火苗的炉子笑了，我知道我的奶白色长裙再次化作一片灰尘了。

过去变成了翠玉，华丽但是冰冷。

就像我把昨天扔进火炉里一样。

可勇气早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了。

2 

短发的公主车和我的蓝色山地车一起出现在了马路路面上，我用自己的手碰了一下短发的车铃。
铃声清脆而悦耳。
铃声像我现在的心跳。

“几点了？”
短发的眼神中稍有焦躁。她身后的黄色垃圾桶正离我远去。
“六点四十七。”
我的表裸露在空气中，我看见身后死气沉沉的夜还离我很遥远。
短发的手这时送了过来，直达我微张的嘴唇上面。

“你的手是你的心。”
我左眼淌下了泪水。

3

奶白色长裙微笑的脸展现在我和短发前进的路上，她看到我后的表情和我看到她后的表情同出一辙。
短发在我后面的马路上，她也在注视奶白色长裙。

“好久不见。”
奶白色长裙的苦笑。

“好久不见。”
我的影子被两个人同时踩着，踩得我生疼。

奶白色长裙移动了身体，她的脸庞像四月的风。
“我……”
我伸出右手，我的右手被短发亲吻过。
于是我又缩回了右手。

“哼。”
奶白色长裙的声音中充满潮湿。

我被奶白色长裙的眼泪包围了。
我无法呼吸。

4

“你说怎末办吧。”
短发挡住了我仍想追赶奶白色长裙的身体，她的头发在她的眼前像落叶一般左右摇摆。

我的回忆停止在了短发的另一种眼泪中。

马路上的阳光很温暖，像刚刚洗过的柔软毛巾在我脸上摩擦。
“我们继续走吧。”
我的脸紧贴在了短发的蓝色上衣上，我用我的舌头将她的泪水吸嚅成了一片片的雪花。

晶莹剔透的冬季。

5

短发的手和我的脸溶化在了一起，短发的呼吸又轻又细。
我的脸醉的飘飘欲仙。

“你说你要我，一辈子？”
短发的询问是一记力度极小的耳光。

马路左边的人行道上，一个背着滑板的高个男人冲我和短发发送了一个冷笑。

“一辈子。”
我感觉我让什末东西一把抱住不放了。

6

结果像一条伴有沙砾的河流。

我的奶白色长裙，我的过去。
一起坐在我家门口小吃店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
我的回忆爆炸了。
我的回忆炸死了。
没留下一丝尸体的痕迹。

奶白色长裙，奶白色长裙。
奶白色长裙美丽的脸。
奶白色长裙深邃的眼。

我的奶白色长裙出走了。

7

“你说咱俩结束？”
“对。”
“为什末？”
“你难道没有看见我身后的短发吗？”
“看见了。”
“那就结束吧？”
“我不想。”
“为什末？”
“我还没死。”

“我还爱你。”

“但我已经不爱你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不要你。”
“我要你。”

8

我越来越厌烦清晨的光线，它们是击碎我梦境的青石。
我的枕边有片泪痕。

我喜欢哭泣。
我讨厌哭泣。

当我穿着笔挺的西服走在通往短发的那条路上时，我竟不想再往前走了。

“我还爱你。”
我停止了有节奏的脚步。

“我要你。”
我转过了曾经理直气壮的身体。

我把短发的时间分给了我的奶白色长裙。

末篇

1

“你终于...还是来了。”
奶白色长裙开门的动作证明了她的喜悦。
“我来了。”
我低下了头，我想用自己短短的头发掩盖脸上双重的表情。

还是那个木质摇椅的温度，我体会到了思念的甜美。

“刚才洁三来过。”
奶白色长裙手里拿着一本页面崭新的杂志，她的眼睛则正在盯着坐在摇椅上悠然自得的我。

“洁三？”
洁三白色的衬衫浮现在了我的脑中。

“他来干什末？”
我上半身僵硬地从摇椅上挺立起来。
“他说如果你和我分手，他就来代替你。”
奶白色长裙将目光转移到了她手里杂志上面，可我觉得她的耳朵仍在注视着我。

我想起了洁三的脸，一张同他的名字一样洁白的脸庞和面色。

“你和他好吧。”
我决定我该走了。

2

“洁三，我不在乎。”
奶白色长裙的手撩了一下她眼前的头帘。

“你不在乎我在乎。”
我快步走向了浅灰色的房门前。

如我所料，奶白色长裙神色紧张地从她那本杂志中冲了出来，她一把拉住了我正欲开门的手。

应该是嘴唇相碰的季节。

“那个短发，认真的？”
奶白色长裙坐在了我瘦弱无力的腿上，她用她的手摩挲着我的额头。
“嗯。”
我轻轻闭上了双眼，我看见阳光已经走不进我的视野了。

突然而来的沉默。

眼前的黑暗仍在继续蔓延。
我仿佛走入一匹浓黑的绸布上，我的脚抖动如风中残叶。

3

“那......我呢？”
奶白色长裙说话时吐出的柔和气息扑在我的脸上，我的脸正被春天的嘴唇抚摸。
“一样。”
我感觉口中的唾液充盈且涩苦。

奶白色长裙细长白嫩的胳膊以圆环的形状搂住了我的脖子，时间静静流淌，宛如窗外静谧的云彩。

“你想一手拿几个？”

奶白色长裙暧昧的眼角瞟向书桌上伸手可及的两个苹果，她的声音稍有缥缈。

“你呢？”
我想起一件白色衬衫。

4

市区中心的大钟响了五声之后，我准时站在了短发的门前。
木质的门楣左上角有一个陈旧的红色门铃，它的声音沙哑无力。
我沉默了三秒钟，然后伸出瘦如发丝的食指。

“你才来。”
我的瘦长食指召唤来了短发浅浅的责备。

“对不起。”
我脸上的表情四处逃窜。

院子里的那辆公主车依旧显得清瘦而单薄，白杨树伸展的枝条上晾着一件白色长裙，一个季节在微风中缓缓浮动。

“呵。”
我伸手触摸了一下这个被晚风拂动的夏天。
“奶白色长裙。”
短发的脸瞬间定格，和空中的白色长裙一样苍白如纸。

5

“你刚才那么长时间是去找她了吧？”
短发低着头抚弄着衣角。她嘴里的舌头仿佛一把暗含的匕首。

“是。”
我从自己编织的黑夜中探出头来。

短发的手像一面厚实的墙壁迎面扑了过来。
“出去！”

我听见墙外有小贩正大声叫卖冰糖葫芦，血红的冰糖葫芦像一颗颗的头颅。
一个夏天的生长就这样被轻易出售。
隔着季节，我看见斜挂枝头的那些翻卷叶片热烈而苍茫。

6

我的卧室是一片无边的沼泽。我隐在里面。
黛黑的随身听仰面躺在我的床角，它努力伸长的耳朵和我一起沦陷。

黑暗咳得厉害。

无边的流水漫了过来。
可我还没有学会游泳。

7

“六点一刻了，吃饭。”
母亲推开了我的屋门，我正在燃烧。
但我无能为力，无法抵抗也无法诉说。

大理石的饭桌上摆放着一条表皮焦黄的鲤鱼的尸体，她的嘴洞张着，是怎样的尖叫或呼喊哑在了生命深处。

“今天老师给我打了电话。”
母亲的表情严肃的像一块黑板。

“他说你、早恋！”
我抬头看了一下母亲身后的电视机，屏幕上的花仙子正穿越魔鬼森林。
“你是不是不想学了？”
母亲稍带愤怒的脸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好看着母亲。

“马上停止！”
母亲的嗓音穿过家具和书房惊动了父亲埋在书本里的目光。父亲从一本楚辞里走出来。父亲的目光像一块陈年石头。

我放下手里的白色瓷碗。我叹了一口气。我说：
“我吃饱了。”

8

我坐在空空的写字台前。
我坐在一本厚厚的汉语词典里。

我象一株栽种在沙漠里的稚苗。

我没有肥料。
我不需要肥料。

我只要水。
你能给我水吗？

慌乱紧张的思考。

我看见我的世界出现了袅袅的波痕，它们正在呼啸而去。

9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早晨，我十八页洁白的纸片折叠了十八朵白色小花，默默的放在了奶白色长裙的墓前。

奶白色长裙死了。
是我杀死了那白色长裙。

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十八岁寂静无风的日子。
我温软的匕首轻轻割破了她呼喊着的喉咙。

我是凶手。
长长的岁月已经开始了审判。

杀：flyfree

这张帖子总算对得起我了，我不后悔第一轮不杀你了。

谁能写这样唯美的帖？

我把生命献给了冬天。

冬天把压抑的冰冷还给了我。

冬天的冰冷压抑是它的亮光匕首

死的真爽呀！！！

等着你。